团员中我的年纪最长，对这诋毁的耐受力最，失聪的龙仔则完全置事外，而其他的伙伴们就不免遭受挫折了，只能往好想，大家将教授的责骂视为恨铁不成钢。

“我想还是要再考下去。”小罗说。瘦削的他一直是个剧场舞者，对于人生规划很有一务实的看法，他准备考取公职，先捧住铁饭碗再一边舞。然而大家都清楚，他已经连续两次应考失败，我也猜测他并不是适合考试的那类型。“不知卓教授会不会收留我。”丽馨说“我会再下去，两三年吧，再来就看情况了。”

丽馨嫁得非常早，看起来还像个女学生似的，她已经结婚数年了，婆家一直期待着她生，她所说的情况就是指生产一事，对于职业舞蹈生涯而言，这的确是个难题，丽馨近来醉心瑜珈，大家都看来了，她已渐渐有转业的倾向。

但是大家都不再说话。李老师的舞团虽然以专业挂名，实际上是个培养电视节目演的大本营。我们都知，像前这样下去，能者只是凤麟角，绝大多数将随着年纪凋零，而李老师的舞团则是通俗演艺圈的板，这是不少舞蹈系毕业生将那边当成第一志愿的原因。

就是从这个时候开始，我同情她，我渐渐明白她无所不用其极贬抑我们的心情，世代替对于我们只是理所当然的旅程，对她而言，来得怵目惊心，所以她在林教授的助威之下，总不忘适时给予我们言语上的打击，说我们是荒唐的一代，是儿戏的一代，是没有理想的一代。

“我只知我不会回去。”他耸耸肩，满不在乎地说，我想他指的是他的祖国。

男人正忙着拌铲满地的黑芝麻海洋，爸爸提着四瓶黑芝麻油叫唤我，我捻起地上的芝麻细砂，看得都痴了，碾得残缺破碎的黑芝麻，闻起来是香的，尝起来是苦的。

大家都安静了。阿伟和我一样是芭舞老手，现代舞也得相当好，不论先天资质还是后天发展，他都算是颗闪亮明星。

克里夫呢？大家纷纷转向克里夫，他今天在淡蓝短发上洒了银粉，这时正嚼着香糖，一边十分起劲地拭一架照相机。

我不知我正要渐渐认识她，后来我又以为真的了解她，卓教授算是影响了我的命运的人，我渴望亲近她，终于靠近了，才又对她有了全新的看法，她不算神碕，连人也不算，她只是一朵自恋到极的，开得太倔，枯得又太惊慌。

一个响亮的声音传来，是个开朗的阿伟，他说：“我已经决定了，完这场，就要去李老师那边。”

午休时我们躺满地板，享受克里夫的音乐服务，还没睡的团员们聊了起来，大家谈及演之后的打算，除了阿新非常笃定继续造之外，多半的人显然于踌躇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