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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3节
他急忙翻开自己的那篇稿子,翻到后半bu。反复看。翻前翻后地看了好几遍。其实用不着,他自己写的东西自己背都背得chu来。两万字的东西,hua了半年时间写成的。
那只小蜘蛛早已不在了,屋ding上的黑窟窿旁边,如今只剩了一张jing1心织就的小网,落满了尘土,像一片废墟。
他合上稿子。那些用红笔作了标记的段落,正是他不愿意删改的。不能改。再说。怎么改?他正是要写这个不走运的人。改成走运?如果走运就是乐观和jianqiang,乐观和jianqiang岂不是太简单的事了么?如果乐观和jianqiang靠的是走运,那么不走运可怎么办呢?再说他也忘却不了什么,艰难的路,每一步都刻骨铭心;他也不佩服靠忘却维持着的乐观、希望、高昂。改成“终于追求到了他所追求的东西”?什么意思?给人家作保险吗:只要你追求就肯定能追求到?他知dao不能那么改。
他坐在门槛上,低着tou,双手搭在膝盖上。“点子”在屋前的空地上来来回回地走。他撒了一把玉米糁儿给它,看着它啄食,心里一片空白。
又是那个声音,遥远、虚幻:“别灰心,你行,只要你自己也相信你行。爱信不信,我不骗你…”姑娘走了好几年了。他总是往她所在那个省的刊wu上投稿,希望发表了她能看见。
姑娘还在南方。那篇稿子也是从南方退回来的。就是说,那篇稿子曾经离她很近。
别灰心。是应该这样。可这是第多少回退稿了?他觉得从jing1神到routi都乏透了,像烧乏了的煤,松塌塌的,发白,再燃不起火了。他简直不敢去想那些个闷热的夜晚:街上打扑克的孩子们吵翻了天;对门老太太一个劲儿喊她的孙子去洗澡;稿纸被手腕上的汗洇shi了;绿se的小飞虫在灯前撞来拉去;前心、后背上也像有很多小虫子在爬;用火柴tongtong鼻孔,打几个pen嚏,清shuang一点;只有那只小蜘蛛在高高兴兴地织网…
也许,就那样改?an照退稿信上说的?也许真的只好来点“策略”?他曾经通过别人的介绍,拜访过一位青年作家。“zuo什么事都得讲究点策略”那个作家说。作家还引了一句江湖艺人的tao话…
“‘光说不练假把式,光练不说傻把式。又练又说才是真把式’。如果你的小说发表不了,写得再好又有什么用呢?傻把式。没有谁写小说只是为了自己看的。”
他觉得这话很有dao理,但同时又想起过去看过的一本书上的话。大意是。“是保留其价值而不发表呢?还是发表而去掉它真正的价值呢?”
作家shuang朗地笑了,转动着手里的茶杯,叹息良久:“得承认,有这样的两难局面。但是也得拿chu办法来。真正聪明的办法是什么?”
他回答不chu。作家的妻子也看着他,启发似的微笑,解释说:“你不能希望没有矛盾,一切那么顺遂。”作家的妻子很有风度,潇洒,端庄,看着他。他觉得很狼狈。
“当然,”作家说“绝不能为了发表去说违心的话,去胡编滥造。但是也不能太固执;太固执了,只有失败。”
“点子”tiao上了他的膝tou。“点子”真是一只好鸽子,通人xing,知dao了他今天的情绪有些不对tou,啄他的扣子“咕噜噜”地叫。他让“点子”卧在他手心里,轻轻捋它的羽mao,心里说:“没事儿,退就退吧,又不是第一回。虱子多了不yang。”“点子”还像是不放心的样子,歪着tou观察他的表情。
其实,那个作家真是个好人,和蔼,一点架子都没有,穿个旧制服棉袄。作家的妻子也是个好人。他们曾冒了风雪到他的小屋来过,真地希望他的努力能成功。他很久没有去看他们了,不,绝不是因为观点不一致。世界上的dao理本来就很多,就像世界上的人很多一样。哪个dao理是绝对正确的呢?谁也不能站到未来的角度去判断。他很久没去看他们了,是因为后来的一件事。
他太固执。看手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