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一张极熟极亲的中年的脸。
——是金莲吧,你回来了?
金莲惊惊喜喜,
——村长,是你哟。
村长说,
——今儿忙着开镇委会,学习关于乡镇改革的文件哩,没顾上去接你。说金莲呀,我没想到当镇长还不如当村长,闹得今儿得连夜到县政府汇报学习情况呢,就不和你多说了,明儿有事就到镇政府里找我。
镇长说着那车就躲似的开走了,好像镇长的话没说完司机就加油门了。停得急,走得急,使金莲压根没有看清他从村长庆到镇长庆这两年有啥儿变化,车就走远了。
金莲木木地立在路边上,一家关门的鞋店的墙影铺在她的脸上,如一块黑布挂在她的脸上。她本来还想和村长说些话,问一下王奶咋说死就死了,可话在嘴边,只等她张嘴说出来,谁知未及张嘴车就离开了。做了镇长的村长就在车上走远了。失落开始在金莲心里铺天盖地着,像冬日时一早开门,湿润粘稠的雾冷不防从她身上卷过去。她想村长不该这样呢。想村长也许真的是忙得没有一丁点儿功夫呢,洛阳的李主任不是也经常为开会和文件忙得晚上赶不回家睡觉吗?想不为文件和会议忙那还是国家的干部吗?想这郓哥怎就见了村长和见了狼一样呢,怎就往那车上吐痰呢?想郓哥你跑到哪去了?金莲在路边站了好一会,瞅不见郓哥,却瞅见了好几个似生似熟的男人在街上拉着外地的姑女说着笔直往经纬胡同的黑里走,往那露天舞厅里走,往本是茶屋的咖啡厅和酒馆里走。
金莲便走了。
金莲回到家,才知道老二和月已经不在家住了,金莲时装店的招牌字样也改成了月儿时装店。所幸的是大门、房门上的锁都还没有换,使她还能有些如回到家了一样进到家。屋里的一切都如走时一模样,被子还是一条儿叠在床里,窗帘还是那样拉着却露了一条缝,连她走时洗过脸的脸盆都还一成不变地靠在门框脚儿上。唯一有所变化的,是灰尘厚重了,桌上、床上都可写字儿,如洛阳的李主任在某个星期天陪她到洛河边的沙滩闲逛写金莲我爱你时的沙尘一样儿。扫了桌子。换了床单。抹了床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