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8年10月31日清河

我在十六岁上读了《浒传》，荒荒唐唐，吵吵杂杂，这都是我十六岁读完《浒传》第24回至26回的杂念。岁月如河一样，到了我三十六岁，才仔细读了《金瓶梅》，原以为这些尘封的杂念都已忘却，谁知在读了书后的一些似乎不怀好意的想法，却完全还生活在我的脑之中，原来所谓的记忆，其实是永无尽止的一条路线，而对潘金莲的少年怜悯，也是这条路线上的一个破败小站。小站虽然破败，可也许是重要的一站。我想，在某一天里，我会把少识潘金莲写成一篇小说，就像好素描的人，把一个破败寒微的车站收他的画夹一样。四年之后，在我四十岁时，中国文学版社的好友野莽和我谈起重说千古风这目的是为了重说与好看的小说，我便对他说我要写一篇潘金莲，要对人说一声金莲，你好！

理，哪有不把金莲嫁给三寸丁谷树的可能？

可惜的是，对潘金莲的认识，直到今天都还停在我十六岁时的那些杂念上，而无新的取。

《浒传》中没有这80多个字待也就好了。有了这80多个字，就不能不使人对金莲生同情之心，倘是她生在别人家，比如家里日些微地殷实，床的缸里有几把粮，靠墙的柜里有两件去寒的衣裳，家里的房也不是那么漏雨怕雪，那样儿父母还会把她送大人家使女吗？再说，大人家也并非每个男主人都是见了漂亮女孩珠就不会转圈儿的，乙。大人家有钱、有粮、有地位，吃不愁、穿不忧，吃不愁了，穿不忧了啥？自然就该读书，一读书就成了圣人贤士，哪里会不懂一把理，会对使女生些不安的想念。咳，你说这金莲她，偏偏就撞上了这么一个大，以为自己家里有些财富，见了漂亮女孩珠就是不转圈儿。还说，这大要嫁走金莲，以解心之恨，你如果把金莲嫁一个穷得叮当响，可比武大长得稍好那么一丁儿，一星儿的人，也许金莲原来那纯正的心底也就不会改变，可又偏偏清河县只有一个不满五尺，面目狰狞，又生懦弱，没有一聪明劲儿的武大，他就偏偏把金莲嫁给了这个武大，这境况换了别的漂亮女孩，就能保准她不生二心，会同武大生死相守？何况武二长八尺，一貌堂堂，浑上下有千百斤气力，天天吃金莲的饭，穿金莲洗的衣，躺金莲铺的床，这当儿金莲如果没有一他想，那金莲就不是人了，金莲就是了一块圣碑，圣碑虽然令人敬重，可那冰冷着实没有什么可。又说，那大嫁走金莲，是因了得不到金莲的嫉恨，那么金莲对西门庆生情，为何就不是她对武二的报复？为何就不是对武二痴情的转移？为何就不是对自己不幸命运忍耐中的一次总爆发？一次向社会、命运的一次大抗争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