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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格拉西莫夫(7/7)

去土坨找小格拉西莫夫,没想到在西县县城碰见了他。他没有画画,他在卖葱,正和一个买葱的老太太争执。老太太买了一把葱,交了钱,拿了葱,又去揪小格拉西莫夫的葱叶,小格拉西莫夫说:“干什么也不容易,这买葱的也不容易,这卖葱的也不容易。”老太太还揪,小格拉西莫夫便举起秤杆去梆老太太的头。可想而知,眼前的情景对于我们是个不方便的时刻。世界上的人都有个不方便的时候。我错过了小格拉西莫夫。

可我总是惦着这个青年,这个肩背粪筐的青年的艺术生涯。我四处打听——你知道,这几年我不断担任各类画展评委,每次都注意有没有小格拉西莫夫的画。有一次真碰见一位西县来省里送画的同志,我问他小格拉西莫夫的情况,他说不知道这个人。我说,土坨的,画油画。他说,你说的是二旦吧(小格拉西莫夫叫二旦,姓秦)。对对,秦二旦。我说。他告诉我,前几年二旦在县城开了个画廊。农民们觉得很新鲜,进去看看说,怎么画的都是些迷魂阵呀。小格拉西莫夫的画廊没有支撑下。那你们对他的画怎么评价呢?我对西县那位同志说。西县的同志笑了,说,在大都市兴许可以,可在我们深山老峪,人们的素质上不去。

我还是想见见小格拉西莫夫,索性专程去了趟土坨。娜塔丽娅迎的我。50来岁的人了,骑辆本田摩托,带着一手金戒指。她立刻就认出了我,大大方方地说,快来画吧,画个骑摩托的。我说,我是来看二旦的。她说,我知道你是来找你徒弟的。他呀,正在后山烧窑呢。我说,烧砖?她说不是。我说,烧瓦?她不是。我说,烧花盆?她说不是,他烧的是艺术品,专烧小课(裸)体儿。“这回可行啦,生是让小课体儿救了他,销路可好哩。”她说。

我马不停蹄地爬上后山,看见一个乱石小院,院里有个小土窑正在冒烟,我直奔小土窑而去。

“有人吗?”我推开栅栏门说。

从一间乱石小屋里走出一个年轻人,瓜子脸油红,蓬乱的头发竖着,穿件假警服,腰里系根绳子。他站在门口,打量着我说:“找谁呀?”

我说:“找你呀。”

年轻人又把我打量一阵说:“认不得。”

“我们没有见过别的国家,可以这样自由呼吸。”我唱起来。

年轻人更显懵懵懂懂。我说:“秦二旦你怎么了?”

年轻人说:“二旦是我爹。”

我这才明白过来。屈指算算,我和小格拉西莫夫相识是20多年前的事了。“你爹呢?”我问年轻人。

“送火(货)却(去)啦。”

“到哪儿送货去啦?”

“太原。快屋吧。”

我跟年轻人进了屋。当屋支块铺板,上面有红泥、青泥和石膏。四周地下摆放的都是“货”:泥质的,石膏的,烧过的和未烧过的。全裸的和半裸的“小课体儿”;扇着翅膀的小天使;歪头读书的小爱弥儿。

我打量着眼前的货问年轻人:“都是你和你爹做的?”

年轻人说:“我翻模子,我爹挂彩。生是让我撺掇的他,先前他还不愿干。”

我这才注意到,原来石膏人都点着红嘴唇,有的奶头上也挂着“彩”我问年轻人他爹哪天回来,他说得五六天。又说:“我你做饭吧,准是约(远)道来的朋友,有其席(吃食)。”

我早就发现在一个墙角码着好几个粮食口袋,口袋上都印着字:“雪花牌特一粉”“免淘小站米”…米面口袋们大都敞着口。山药也有,和东倒西歪的“小课体儿”搅和在一起。

“那,你妈呢——你娘?”我问。

年轻人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自有不方便之处吧。这时我发现这房子还有间里屋。我往里看看,有条小炕,炕上并排卷着两个小铺盖卷儿。

我没有等小格拉西莫夫回来,也没有吃他家的“特一粉”和“免淘小站米”年轻人也没有执意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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