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城夫妻

B城当年有五个门：东西南北门和一个小西门。小西门是个没有城楼没有瓮城的单纯门dong，不及东西南北门堂皇。小西门连着一条名叫提法寺的街。提法寺街虽然也是青石子铺路，也有店铺，但比东西南北门连着的东西南北街上的店铺要稀少，直到临近市中心的钟鼓楼时，店铺才逐渐稠密起来，店铺和店铺之间还夹杂着住家小门。住家男女从门里chu入着，似维系着这城市的生气。

当年，我们从小西门进B城。堂皇的正门留了攻城有功的正规bu队，后勤机关和未的党政机关干bu入城时，则显chu了有分寸的谦让。我，一个十五岁的少年，走在地方党委剧社的序列里，我们衣帽整齐，挎着腰鼓，在提法寺街的青石路面上tiao着虎步。也许就是因了这腰鼓队，提法寺街上看热闹的人照样踊跃，临近钟鼓楼时，甚至把我们拥dai得寸步难行了。第二天，入城式的照片刊登在报纸上，我们的位置也很显赫。照片上有我和我的腰鼓，有我shen后的街市和一些举胳膊huan笑的人脸。很久，我才从这张已变成旧报纸的旧照片上，发现了冯掌柜和他的妻子冯太太。

其实我并不是腰鼓队的正式队员，我的正式职务是剧社服装gu的gu长，zuo着演chu服装的筹划（借和还）、guan理。在gen据地演chu，能借得一台大戏的服装是要hua些力气和口she2的。gu长并没有进入领导层次，尚属一般干bu。剧社除服装gu，尚有化妆、装置、灯光各gu。各gugen据需要，人员数额不等。服装gu两人，我是专职，还有一名常跑群众的女演员是兼职。

B城解放前夕，为适应形势的需要，剧社各bu门都学腰鼓。我打腰鼓很快打到中上水平，教练说我胳膊甩得开，tui抬得高，符合打腰鼓的基本要领。当我在提法寺街tiao着虎步时，竟能发现队友们tui脚上的mao病了。我一面红tou涨脸地前进，一面东张西望，忙里偷闲地研究队友们的tui脚shen段，还研究着B城的风土人情。B城人的穿着乍看和乡村没什么两样，细看那些feng制jing1细的布衣却很是有别于乡下的cu针大线。我从B城人的穿着上猜测着他们的职业，也许这和我的职业有关。剧社委我gu长时，领导就我，由于业务的需要，我必须学会观察生活（当然偏重于服饰）。于是我锻炼得能从相距十几里的两个村落中发现人们穿着上的不同。现在想来当年我是多么大可不必，其实不用说是相距十里八里的两个村落，就是相邻的两县、两省，百姓的穿着难dao会有多大区别么？然而那时，我却总是意识到我职业的神圣。现在我发现，同是B城人，同是布衣，店铺伙计都高挽着干净的袖口；再普通些的劳动者，不干净的袖口都遮着手。同是穿旗袍的年轻女子，袖子短宽者大约是女学生；袖子偏瘦且齐腕者大约是少chu家门的闺中淑女。那天我一路走着、tiao着，记住了许多zhong服装款式，许多张笑着的脸。在诸多笑脸里，有两张脸格外清晰，便是冯掌柜和冯太太。我记住了他们的脸，还记住了悬在他们tou上的那块“新丽成衣局”的招牌。那招牌三尺长短，竖挂着，招牌下飘着一块褪se许久的大红洋布。后来我曾多次从那块缀着红洋布的招牌下走过。

剧社进了B城，为适应新形势的需要，各bu门工作都有变化：服装gu之于服装不再是单纯的“借”“还”我还得学会设计、采购、定制。说到设计，那时我尚不知西装的领带是怎样系在脖子上的，领hua就更神秘。竹布大褂到底是一zhong什么材料？国民党军阶里的“星”和“hua”的关系原来都属服装设计。一次剧社排练苏联的ma车舞，导演定要让两个女演员的白纱短裙奓起来，令我大伤脑jin。末了，我没有能力使裙子奓起来，引得人们对我的工作议论纷纷。现在我的任务是为腰鼓队设计、制作三十tao真正的腰鼓服。那天进B城时，我们没有腰鼓服，穿的都是自己的。这将是我第一次和裁feng打jiaodao，于是我想起提法寺街钟鼓楼下的那个招牌和那两张笑脸，我决定去找冯掌柜。

在提法寺街，我很顺利地找到了那个竖挂着的木招牌。原来新丽成衣局并没有临街的门市，这招牌挂在一个窄小简单的街门上。B城这类街门有许多：两面侧立着的小墙ding着一个象征xing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