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猛地回。“您是谁？”

我恶毒地问：“我可以问一个您的个人问题吗？”

我不太好意思老看人们的脸，便低看脚。我从一排排脚跟前走过来走过去，就是没找到那双蓝尼龙袜。人家王师傅不会换袜？完全可能换袜。但最多也是换一双别的尼龙袜。

为什么不？国外译制片里的语言。语言在随服装的变化而变化。

没见到我的旅伴。

王师傅说：“可我想要棕的。”

他纠正说：“王先生。其实到我们公关来办事的人都叫我王先生。”

“五十。”

“是这样。”

板直、风度翩翩的先生慢慢摘下了他墨绿的变镜。我大惊，叫：“王师傅！”

我又拍了一掌。计算一下时间，恰好是旧社会的少爷。

我说：“王师傅，我年轻我要上铺好了。”

王师傅接过我的票，上镜仔细对照了一下两张票的票面。说：“都是下铺。”

这下更糟糕。我将和这位公关长并排躺着，中间只隔着小走廊。临走前我实在忍不住向他提了一个小小的建议。

“问这个什么？”

我说：“您昨天看上去六十岁，今天看上去四十岁，您到底多大年纪？”

他说：“眉小说话很逗嘛。”

王先生稍带挑衅意味地说：“资本家。”

我拍了下掌，我猜对了。

“棕也不错。”我说。这个王师傅没给我任何印象，只是事情有稽。

“你怎么不买一双棉纱袜？纯白或者纯黑的。”

他说：“我们男同志应该照顾女同志睡下铺。”

一位西装革履的先生经过我面前。我收腹让他的大旅行箱挤过去，他朝我彬彬有礼欠了欠。一会儿，他放好了行李又挤过来，又朝我欠。我仍然注视着鱼贯而的新乘客。漫不在意地对那位一再鞠躬的先生挥了挥手。说：“别客气。别搞得像日本人一样。”

我说：“非常遗憾。”

“您的家成分？”

王先生说：“为什么不？”

一候车室我就满世界搜寻王师傅。我找他是为了躲开他。我要抢在他前上车，与别人换张上铺票。我决不能忍受和一个烂糟糟臭烘烘的老并肩而卧。火车上为什么不分个男卧女卧？

在我上晃动。什么时代了，还穿尼龙袜！

“不什么，突然冒的怪念。”

我急急忙忙冲上车。放好包。靠在一边期待上铺的乘客早些到来。

“我喜睡上铺。”

他是王先生了。他的发染黑了，了。他一全质地的豆沙西服，棕领带和与棕领带遥相呼应的棕棉纱袜，意大利老人鞋。他包装一新，居然脱胎换骨了。比他更换行更令我吃惊的是他的神情举止，有些类似于风度气质的东西决非摇可变的。我想他很可能是过去的资本家少爷或者洋行级华人职员的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