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你对我有时候真的很不错。

这天的晚宴大家喝起了劲，酒没有了。我赶跑下楼去买酒。由于慌里慌张，我没换鞋，就穿着拖鞋，并且下了楼才发现天在下雨。我冒雨冲小区的副商店，售货员一边给我酒一边开玩笑说：又搬家了？

我可累坏了。每天倒床就睡，恐惧的确消失得无影无踪。

噢！景护士长惊喜加，扭叫：老肖老肖！

在握手，

更重要的是，一直蛰伏在我心中的惶惑不安让我手可及，抓住了。我毫无据毫无理地觉得音很可能是肖老师的女儿肖景。

我说：是我，景护士长。

我丈夫甩了一把脸上的汗，沮丧地说：辛苦了这么多天，原来你还在胡思想？

他猛摇我的肩：亏你敢想！你那肖老师人家夫妻双双都是级知识分。家里到是书，十几年前就每周喝汤，那孩三岁就会唱我们的生活充满光，还有扎蝴蝶结的八条小辫——这可都是你亲讲我听的。

我们发现门框上有钮，就了门铃。在室内兀然响起的“祝你生日快乐”的音乐声中，景护士长开了门。她穿着大布短和老式女汗衫撩开纱门上的布帘，同时间：哪一位？

第二天傍晚，我们稍事修饰，提了两只大西瓜，去拜望我从前的老师。其实他们家就在我们家前边两栋。

尽我们如此说，他们还是掩上了门。片刻之后，门大开，肖老师景护士长衣冠齐整地在门迎接我们。肖老师是长和带折叠痕迹的绸衬衣，景护士长是漂亮新又不失庄重的连衣裙。夫妇俩虽然仍穿拖鞋，但都穿上了袜。

一连半个月我晚上拟菜单，清早打着呵欠上菜场，一天到晚无须解掉围裙。我丈夫则天天面对堆成小山的杯盘碗碟无奈地叹气。

音是知我的。现在回忆一下，这一确凿无疑。她在暗，我在明。她对待我是满有把握是暗知情人的那神态举止。我的恐惧就来自于我本能地觉察到她知我冲我而来，而我却不知她是谁。

我得到了一个意外的惊喜。

他说：比如——

我们赶说：没关系没关系。武汉的夏天嘛，暑天无君，大家都一样。

太不像话了！肖老师说：我们太不像话了！你们稍等片刻。

我说：此时此刻。我接着说：如果你还想宴请你个人的一批朋友，我很乐意继续买菜下厨。

丈夫说：明天，我陪你去看望一下肖老师夫妇好吗？

就这一句话，我好像受了一记当喝。六月十八号我搬家那天在这家副商店遇到肖老师的情景清晰地再现。肖老师家的门牌号码由肖老师的声音在我边重复了一遍。我用柜台上的圆珠笔抢记在酒瓶的商标上。

肖老师应声过来，一看见我们就捂住了脯，他打着赤膊，穿一条短。

要圆满地皆大喜地结束某一件事可真是不容易。语言是不够的，你说完了就完了？大家就不议论不奔走了？不成。得要行动。要营造总结的气氛。有总结气氛的行动是什么形式？是酒宴。比如一个人死了，葬礼后要酒宴。单生活结束，须婚礼酒宴。现在很多年轻人结婚不请酒，群众都认为他们没结婚，只不过是两个非法同居的单汉。打了胜仗一顿酒，签订了合同一顿酒。夺回了金牌一顿酒，大事小事国事家事一样的理，我们为音的彻底消失也是一顿顿的酒。

我说：就是，我可真敢想。我都有厌恶自己了。多大一儿事，闹得家里犬不宁。算了，算我没说，喝酒去。

我三步并两步跑上楼。将丈夫拉到一边。一气把方才在副商店发了灵激动地告诉了他。

对，我说。我眯起睛穿过时空看到了扁扁的八条小辫。在斑斓璀璨的晚霞中，支楞支楞地晃呀晃。

过了一会儿，丈夫主动来到了厨房。

事推得远远的，谁都不再谈论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