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接过磁带。是一盒长笛独奏专辑，名叫《圣洁之》。我明白了。就是那个我不认识的男，他送了我这盒磁带。

好！我说。说完我意识到我在跟谁对话呢。我赶睁开睛：一个看上去比较舒服的男站在我的不远。我左右瞧瞧，没别的人。我就又对他补充：好。

我说：我的？

我说：是。

我拿着磁带冲下偻，站在牯岭大街上东张西望：街上游客如云，全是陌生人。

我说：差不多。还是自己洗的好。

他们换了一盘又换了一盘换得我都觉得自己过于挑剔了。可没有一盘是听得清楚歌曲的磁带。

他说：那就好。他又说：你在理发店简直像受刑。

顾客们笑起来。更好笑的事还在后。我又熬了几分钟，外面哗哗下雨了。庐山的天气说雨便是雨，这倒没什么奇怪，狼狈的是我恰好坐在窗边，窗台上有两盆，暴雨一阵横扫，溅了我一脸的泥。我在电帽里面固定着，既不能躲避又不能起关窗。我声叫：小。老板。我摸了摸脸，摸成了个大脸。赶来关窗的小乐得咯咯直笑。

他们说：行啊。

这时一个姑娘过来关了电帽，拿棉纸遮住我的脸，牵我到池边洗掉焗油。待我洗好发，直起来掀掉保护肤的纸，理发店已经没有什么顾客了。是吃午饭的时候了。只有长笛还在如泣如诉地唱。

其实不是。我兴的是我可以离开理发店了。

就在这个时候，有件事发生了。嘈杂刺耳的行歌曲突然变成了悠扬明净的轻音乐。是长笛独奏。而我又是偏听长笛的。这时的我像个盲人一样注重听觉功能。我竖起耳朵专心地听着。时间在我的倾听中一般过去。我的发渐渐了，蒸汽消散了，我却闭着睛拒绝看什么。我想就这么听音乐也很舒服。

我已经在下楼，老板追了上来。他拿着一盒磁带。我又与他开玩笑：怎么？焗了油可以赠送磁带一盒？

老板说：哪里，这磁带是你的。

不了了。

谁是我的朋友？

他说：你朋友走的时候吩咐我们把这盒带给你。他说是你的。

我说：算了算了。

一个男人的声音在我面前说话了：这音乐还行吗？

了两个多小时，我的发终于如我初店时披在肩上了。老板揽起我的发，让我在镜里看它们从老板手臂上纷纷落的姿态。老板说：是不是得像丝一样？

我说：换一盘磁带好吗？

我的脖直梗着。齐眉着盔式的电帽，腾腾的气从帽里弥漫来，模糊了我的睛。这时我唯一的排解和寄托是听觉。但理发厅除了杂的人声就是凌驾于一切声音之上的行歌曲。行歌曲没什么不好，问题在于磁带是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