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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爱意会消磨 但愧意不会
周一的早上,韩述边跟同事打招呼边朝自己办公室的方向走,他即将调离城南院的风声已经传了chu去,同事们大多都已经知dao他升迁在即。往市院里爬,当然意味着这是事业上的一个新转折,对于他的一帆风顺,羡慕者有之,嫉妒者有之,心服口服者有之,内幕论者有之,然而打招呼时无外乎一下几句。
“韩述,高升了别忘了咱们啊。”
“什么时候过去,走的时候别忘了请吃饭啊,也算大家为你践行。”
“怎么,我们都以为你直接到市院报到去了。”
韩述一概笑着应dao“还没影的事,你们倒比我还未雨绸缪了,你们既然那么舍不得,我又怎么忍心一声不吭地走?”
就这么一路走到办公室,韩述脸上的笑意才得以卸了下来,难以消受地rou了rou额tou。他是省高级人民法院韩院长的儿子,这是一个他很少人提起,但是基本上谁都知dao的“秘密”虽然审判机关和法律监督机关分属不同的系统,但高层jiao叉任命却是近年来的惯例,韩述的父亲韩设文三年前仍是省高级人民检察院的副院长,在政法界的人脉自无需多说,作为韩设文的儿子,韩述的一路高升在几乎所有人的yan里都是理所当然的事,至于他实际能力如何,努力与否,反倒变得不重要了。
和所有内心骄傲的年轻人一样,韩述下意识地排斥“韩设文的儿子”这个称谓排在“韩述”这个名字之前,成为别人对于他最重要的定义。更年少的时候,韩述甚至发誓决不倚靠父辈的关系,闯chu自己的一番事业,当然,如今的他也从不认为自己需要父亲的护荫,但是至少有一点他明白了,除非他彻底地远离政法界,否则他不可能不受到父亲权势的影响。很多东西,他不想要,他父亲也没要求别人给,可很多人会自动自觉地送上来,那些优待无chu1不在,让你避无可避,直到你无奈地接受它的存在是一zhong更shen意义上的潜规则。
中学时候的韩述曾经想过,自己将来最好不要跟政法行业沾边,他可以是个科学家,建筑师、医生,甚至是商人,就是不要走老tou子的旧路,可是天分和爱好这zhong东西也许伴随着他的血统与生俱来,尽guan他很不愿意承认,当他第一次走进政法大学的校门时,浑shen的血ye真的有一zhong沸腾的gan觉,后来他说服自己,他也许注定要干这一行。
好在韩述并不是一个钻niu角尖的人,踏入社会一段时间之后,他算是彻底地明白了一个dao理,暂且别说这辈子他是否能zuo得比老tou子更好,就算他终有一天超越了老tou子,别人还是会记得他是站在“ju人的肩膀上”又或者他当初真的赌了一口气远离了这一行,韩院长的“yin影”还是会无所不在的。既然大家都说,生活就像是qiangjian,你逃脱不了,就不如享受它,韩述也是这么认为的,既然他注定ding着韩院长的儿子这ding帽子,那还不如争气点,直起脖子,把帽子dai得比谁都漂亮。
他聪明,好qiang,懂事了之后更学会了勤奋,还ding着那ding“好帽子”从小到大,挫折遇着他都要绕着走,想不顺利都难,虽然老tou子一直嚷着说要给他点苦tou吃吃,可实际上哪里舍得。活了二三十年,他自己也承认自己没栽过什么跟tou,只除了一次――那就是谢桔年。仅这一次,摔得太重了,让这个mi水里泡大的孩子永世难忘。
想起了那个名字,坐在办公桌后面的韩述心里涌起一zhong说不chu的滋味。其实一男一女的纠缠最是烂俗,无非一个情字,朱小北虽然嘴上什么都没说,但是韩述知dao那天她看chu来了一点端倪,并且也是这么想的。
可是错了,谢桔年从来都不是韩述的恋人,十一年了,就算是爱,都早在时间里消磨并忘却,可有一样东西不会,那就是“愧”
那愧意的zhong子shenshen埋藏在当年那个青涩男孩的心底,他苦苦cui眠自己想要忘却,也一度以为自己已经成功,人的记忆会自我保护,那一天的很多细节,韩述都已经成功地忘记了,他已经不记得谢桔年那一天穿的是什么颜se的衣裳,不记得自己到底是怎么来到法ting的,又是怎么回去的,甚至不记得那一天究竟是天晴还是下雨。记忆好像有块黑板ca,悄无声息地抹去了他害怕回想的片断,只留下满地粉尘。然而直到他重遇谢桔年,这才知dao,当年那颗zhong子,虽然没有明目张胆地开枝布叶,实则gen须虬结,盘踞得他都看不见自己的一颗心了。
在这十一年里,其实韩述经常zuo一个梦,梦见那一天,谢桔年站在被告席上,而他在台下,然后,当着无数双yan睛,他轻轻地站立了起来,用克制的平静语调,说chu真正的事实…假如时光可以倒liu,韩述相信自己真的这么zuo的。可是时光不可能倒liu,所以,那个“然后”之后的所有内容,永远都只能是他安wei自己的臆想。
前天从档案室翻chu的旧宗卷还在他的chou屉里,可是他只能看一次。上面记载着:谢桔年,女,十一年被判胁从抢劫和包庇罪入狱五年,于S市女子监狱服刑三年后因表现特别良好提前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