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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节
我终于要来讲一个故事了。这是一个人家的故事,关于我的父兄。这是一个拼凑的故事,有许多空白的地方需要想像和推理,否则就难以通顺。我所掌握的讲故事的材料不多且还真伪难辨。一bu分来自于传闻和他本人的叙述,两者都可能han有失真与虚构的成分;还有一bu分是我亲yan目睹,但这bu分材料既少又不贴近,还由于我与他相隔的年龄的界限,使我缺乏经验去正确理解并加以使用。于是,这便是一个充满主观se彩的故事,一反我以往客观写实的特长;这还是一个充满议论的故事,一反我向来注重细节的倾向。我选择了一个我不胜任的故事来讲,甚至不顾失败的命运,因为讲故事的yu望是那么qiang烈,而除了这个不胜任的故事,我没有其他故事好讲。或者说,假如不将这个故事讲完,我就没法讲其他的故事。而且,我还很惊异,在这个故事之前,我居然已经讲过那许多的故事,那许多的故事如放在以后来讲,将是另一番面目了。
有一天,在我们这些靠讲故事度日的人中间,开始传播他最近的警句。在我们这些以语言为生产材料的劳动者的生活里,警句的意义是极大的,好比商品生产中的资本,可产生剩余价值,又可投放市场和扩大再生产。所以,传播并受某人的警句,是我们工作的重要组成bu分。他的警句是:
“原先我以为自己是幸运者,如今却发现不是。”
恰巧在这一天里,因为一些极个人的事故,我心里也升起了一个近似的思想,即:
“我一直以为自己是快乐的孩子,却忽然明白其实不是。”
他的警句和我的思想接上了火,我的思想里有一zhong优mei的忧伤,而我又要保护我个人的故事,不想将其公布于众,因为这是与情爱有些关系的。所以我就决定讲他的故事,而寄托自己的思想,这是一zhong自私的、近乎偷窃的行为,可是讲故事的愿望多么qiang烈!我们这些人的生活方式,就是将真实的变成虚拟的存在,而后驻足其间,将虚拟的再度变为另一zhong真实。现在,故事可以开始了。
他与我并无血缘关系,甚至连朋友都谈不上,所以称之为父兄,因为他是属于我父兄那一辈的人。像他这类人,年长的可zuo我们的父亲,年幼的可我们的兄长,叙述的方便,我就称他为叔叔。他们那类人倒霉的时候,我只有三岁,而当我开始接受初级教育的时候,他们中间近半数的人已经摘去那ding倒霉的右派帽子,只留下了一些yin影,尾ba似的拖在他们shen后。等那yin影驱散,云开日chu,他们那类人往往成为英雄的时候,我已经是个成熟的青年了。这便是我与叔叔在时间上的关系。他们那类人倒霉的,有的已大白于天下,有的至今还是个不幸的谜,有的很冤枉,有的很荒唐,也有的很活该。叔叔倒霉是因为一篇他在校刊上发表的文章。文章描写一tou小驴子从过不惯集ti生活、自私自利而变为热爱集ti、大公无私,来反映从个ti农民到公社社员的成长过程。叔叔所以采用这样的拟人化的用第一人称自述的手法,是因为他刚读过一本借来的<伊索寓言>。这文章被指责为污蔑农民是没有自觉xing的驴子,并借驴子之口攻击合作化运动。我曾在三个不同的场合听到或读到叔叔复述这篇文章。其时,叔叔已成为一名讲故事的专家。第一次是在一个全国xing作家大会的小组发言,叔叔以他自己的经验来批判极左路线是多么有害,他说他其实是热心地真诚地赞颂合作化运动,好心却变成驴肝肺,他说他愿意gun钉板来证明他的忠诚。他对由之而的多年的生活充满了赎罪与乞求新生的心情,犹如炼狱一般。他的苦难经历shenshenxi引了像我们这样的青年,正像我们以我们cha队的经历去xi引下一批青年一样。当我们被上一代的经验哺育长大后再cao2起批判的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