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雪

白se。午后。沉思者。加持。

谷地。冬天。沉降的河liu。草。沙洲。对岸。

长发。niu仔ku。xi烟。腕上dai着佛珠。

xi烟的样子与佛珠不太相称。

空间关系。记忆。

我的朋友王mo看到ma丁格的时候，雪已飘过那个午后。那时漫山皆白，视野干净，空无一wu。在高原，我的朋友王mo说，你不知dao一场雪的面积究竟有多大，也许整个拉萨河都在雪中，也许还包括了bu分的雅鲁藏布江，但不会再大了。一场雪覆盖不了整个高原，我的朋友王mo说，就算yang光也zuo不到这点，ma丁格那会儿或许正看着远方或山后更远的yang光呢。事实好像的确如此。ma丁格的红氆氇尽guan那会儿已为大雪覆盖，尽guan褶皱shenchu1也覆满了雪，可看上去他并不在雪中。

从不同角度看，ma丁格是雕塑，雪，沉思者，他的背后是浩瀚的白se的寺院，雪，仿佛就是从那里源源不断涌chu。寺院年代久远，曾盛极一时，它如此庞大地存在于同样庞大的自shen的废墟中，并与废墟一同退居为se调单纯的背景。不，不是历史背景，甚至不是时间背景。王mo说，仅仅是背景，正如山峰随时成为鸟儿的背景。

ma丁格沉思的东西不涉及过去，或者也不指向未来，他因静止甚至使时间的钟摆停下来。他从不拥有时间，却也因此获得了无限的时间。他坐在一块凸兀的王mo曾过的飞来石上，面对山下的雪，谷地，冬天沉降的河liu，草，沙洲，对岸应有的群山，山后或更远chu1的yang光，他在那所有的地方。

因为氆氇的关系，ma丁格的tou被包围了，因此也被雪包围了。远远看去，ma丁格只louchu一点儿窗口般的脸，如果不是金丝yan镜，如果不是镜片稍有一些雪的反光，ma丁格就是一个真正的雪人。透过镜片，可以看见ma丁格的yan睛，ma丁格的yan睛非常浅，即使平时不下雪，那里面好像也永远有雪在下；清澈地反映着一切，同时也拒绝着一切。

王mo认识ma丁格，但ma丁格那会儿不认识任何人，因此王mo可以像在一尊陌生的雕像面前走来走去。王moshen着pi夹克，dai着一条灰格围巾，围巾怪模怪样的。某个时刻，由于立得久了，同样覆满雪的王mo与ma丁格构成了某zhong空间关系就如同一尊雕像同另一尊雕像的关系，王mo说。

王mo对“一尊雕像与另一尊雕像的关系”的说想法gan到满意，并以自己的不动ti会到ma丁格shen不可测的境界

不过，就像任何事情都不是一成不变的一样，也就在雕像意识形成的瞬间，王mo惊讶地发现ma丁格实际上并非一动不动。ma丁格shen上的雪在动，在剥落，在rong化，尽guan速度很慢，像云的变化一样不易察觉，不过一旦发现变化，正是事wu加速的时候。很多事wu都是这样：发现已是突变，已是加速，甚至已是斗换星移很快，王mo发现，ma丁格的红氆氇已从大雪中呈现chu来，并且因为chaoshi变得十分鲜艳夺目。雪已经不能chu2及ma丁格，雪差不多同ma丁格保持着椭圆形的距离。ma丁格在椭圆形的中心像一盏灯，甚至灯rui、一zhong透明的发光ti，远远看去有一zhong雪夜灯光窗口的效果。王mo的学生在不远chu1追逐、喊叫、huan呼，huan声到了王mo这儿还多少有些个嘈杂，但是到了ma丁格那儿可能已变成了天堂的鸟叫。

那就别打扰他吧，让他听到鸟儿叫。有学生冲过来，被我制止了。我摆手，让他们回去，孩子们是无意的，就像任何时候都不能说鸟儿是有意的他们早就看见了ma丁格，他们熟视无睹，一点也不觉得有什么稀奇，鸟儿见得多了，他们也见得多了。许多狗跟着孩子们跑，孩子们和雪打作一团，狗们也学着主人和雪打作一团；它们一会儿窜入树林，一会儿飞跑chu来，扬起阵阵雪雾，它们比主人还热闹。它们平时跟着主人一同上学，一同下学，从不进校园，就在校门口卧着。不过就像任何事wu总有例外一样，有一次，我正在课堂上讲《天上的街市》那是一zhong韵文教室的门忽然被推开，一只灰mao狗大模大样走进来。我熟悉它，就像熟悉它的主人。我叫它大灰，用汉语，而不是藏语，它也完全听得懂。大灰显然忘了学校的禁令，好像从不知有什么禁令，一进门就上了讲台，同我并排站在一起。这zhong事不经常发生，不过发生了也没人觉得奇怪，奇怪的倒是当时底下我的学生们没有一点sao动，一点声音也没有。大灰同样非常安静，甚至你可以说是安详的，甚至就好像它是讲师，我是助教，或者相反吧，总而言之是类似只有在大学才有的一zhong关系。我继续讲《天上的街市》，学生们大声朗读，整齐而有韵味，一切都相安无事。大灰站了一会，也许觉得上课学习也不过如此，于是朝天打了个哈欠，一抹tou下了讲台，没事儿人似的chu了教室。它觉得ting没意思的。它对我是否定的。

雪后来看上去稍稍小了一些，或者因为天se渐暗的缘故看上去有了某zhong类似小了的变化。变化在ma丁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