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没想到那可能是边茨的母亲，在我看来那是一个祖母级的看上去不是来自地狱更像是来自天堂的影因为白发不可能来自地狱，只可能来自天上。所以我倒没有任何恐惧，我认为是边茨的影不肯离去（我对边茨有愧）才搞了样，搞了几何形的目光、几何形的墙角，甚至，让天空布满了倒影。我当然知我的内心也多半有了四度空间的东西，尽四度空间我还不能完全接受。我知，某语言在我心中起了作用，我目不斜视，从教室走向我的石房。既然四度空间发生在心灵，那么最好还是由心灵理，就像理梦一样。

边茨离开了教室，但并没离开校园，每天一如既往地随着上学的人以及后面跟着的狗来到学校。上课前以及课间，边茨照样与同学短暂的打闹、说笑、嘻嘻哈哈，推来推去，或是向谁挥拳发狠。铃声过后，校园奇迹般地静下来，边茨一人留在教室外。有时边茨不知去哪儿了，有时又回来了，有时在教室外窗下斜背着书包坐在墙下晒太。偶尔，实在无聊，边茨会拿卷了边儿的课本在炫目的光下翻两下，然后放回书包；有时换一本，看两又放回去。有时在地上画什么，有时什么也不，就是注视着太。一旦教室有什么动静，边茨会立刻站起来，把生满雀斑的瘦瘦的脸印在护窗网上，同时也印在对面逶迤的雪山上。学校坐落在圣山脚下，因此从教室窗望下去也可以说是俯瞰着拉萨河，俯瞰着河对岸的群山，那么边茨印在窗网上也就等于印在了窗外的群山上，同时也印在了教室的墙上，那时候如果是班上集唱歌，边茨就挂在窗网上同他过去的同学一起歌唱。

但是，有一次，让我没想到，影居然拦住了我，使我几乎摔了一个跟。同时我听到影叫了我一

我看到卓姆的影是不久之后的事情，由于卓姆的影又看到许多别的影。那阵卓姆的黑影有时会与边茨重叠在一起，两人闪闪烁烁，拉拉扯扯。通常这是在下午放学后校内已静下来时候。彼时黄昏布下各影，他们在众多影之中总是冲我而来，又攸忽而去。接近我，又躲闪我，得我也神神经经，越发目不斜视。如果说边茨已不属于学校，但会留下影，还是可以理解的正如灵魂总会留下影，那么那个的白辫的老人是谁呢？难边茨演变的另一个影？一双人影？

云的影，灵魂的影，甚至传说中的影。不要同影打招呼这是人们对我的告诫。我的学生或我的同事对我说除非影先跟你打招呼，那时你不能不理它或它们，它们要跟你说话，你就得跟它们说话，它们要你坐下你就得坐下，它们要你跟你喝酒就得跟它们喝酒，它们要你…因为影的传说，我见到某些影时总是目不斜视的走过，像没看见一样。无论如何，我应尊重某告诫。我想我至少应该尊重一语言，一叙事。我同意维特斯坦的说法，一语言即意味着一生活方式，语言的界限就是世界的界限，世界存在于语言当中，没有比语言更真实的。

那时我刚接手一个班，一个学生也不认识。开学的第一天，已被开除的边茨大模大样坐在我的课堂上。下课后丹尼玛告诉我：边茨已不是班上的学生，他上学期就被开除了，他打了前任班主任。丹尼玛是这个班的班长，告诉我是他的义务。此外边茨攻击前班主任老师与丹尼玛有关。丹尼玛理边茨，两人发生冲突，前班主任自然站在班长一边，并且一向如此。结果边茨大打手，波及到前班主任，前班主任被打了，牙了血。显然，在一语言中这是个非常可怕的学生。第二天一上课我来到大模大样的边茨跟前，问边茨是否已被学校开除，边茨脸红红的，同学们都笑。边茨晃着磨磨蹭蹭收拾书包，离开了教室。我不知边茨当时是怎么想的，在新老师而他难可以蒙混过关？不过他倒是没向我挥拳，一问他他就离开了。这给了我不错的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