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呆呆看着重新掉下去的鞋，心想许是看错了，

传达室关着门，两扇大窗框一扇没有玻璃，一扇边角上还残留少许，像是被人砸过，而且应该是很久远之前的事了，碎玻璃上蒙了层灰。里面没有桌，没有椅，更没有人。

走近了才看清楚，院墙曾经刷了层淡蓝的油漆，两幢楼也是一样。大约是因为蓝有利于平复心情的原故。但时日已久，旧时的蔚蓝已被雨打风去，剩了一层牢牢附着着的尘灰。院墙之上，还有一米多的铁丝网，除了有几段可能因为遭了台风垮下来，其它都还森严耸立，无言地喻示着墙内墙外，是两个天地。

这时候我只剩个脖在“杂草地”外，下面的淤泥已经没过小，还在迅速下陷。这样的沼泽地非常危险，尤其是我在荒郊野外，叫天不应叫地不灵，万一这下面有个几米，陷去就是死路一条。

四周极安静，安静得连鸟鸣声都听不见。远似有几声啾啾，但被隔绝在一个遥远的地方，这方天地，仿佛自成一个冷寂的世界。

我已经几乎陷到了，那污泥里仿佛有千百只手在抓着我的双，不让我逃去。但人在这时候，可以爆发超越上限的力量，我是纯靠手指的抓力，把自己一一拉起来。等到双手终于可以抓到岸边的土地，我心气一松，手里一，差又掉下去。连忙再稳住，蓄了会儿力气，闭着嘴咬着牙，发黄犁地般的哞叫声，拼命发力，总算爬了来。

我往下掉了一米多，才踩到东西。但那还不是底，是淤泥。我这才明白，这里原本哪里是什么田地，分明是个塘，天长日久，被晒了，草在塘底的淤泥上长起来，不知的人，就以为是片草地。

门即破败如此，这儿还有人住着吗？

门的左手边是个蓝球场，却没有蓝球架，只剩下了几厘米的铁杆还撅在泥地里。看到这里我就明白了大门的去向，一定是和这球架一样，被盗卖了。如果不是院墙有四米，怕是连铁丝网也一起扯走了。

我息着，额上汗止不住地挂下来。歇了片刻，把手指死命往土里钻去，然后开始往上挣。

里的黄页有的一拼。

楼是灰的，地上的草叶是枯黄的，但我总觉得前的一切是苍白的，有一诡异凝结不散。

我沿杂草地往另一走，心里总觉得这儿的荒凉显得异乎寻常，或许应该这两幢楼里瞧瞧。正想着，一步踩下去觉得脚底发，下意识往旁边跨了一步。不料这片草地看起来杂草丛生，仿佛泥土就在草下，但真的踩下去，竟是空的。

一风打着旋从里面刮来，地上的枯叶扭动起来，在它们停下来的时候，我忽然听见些响动，扭看去，却什么都没有，只有田间的长草晃动。

早就没有人啦，不知荒了多少年，尽是那本九三年的黄页惹的祸。奇怪的是，两幢四层楼的建筑看起来结构没有问题，作为市卫生局的产业，为什么神病院搬走之后，这里就闲置了呢。

我从蓝球场一侧，绕过四层楼，走到神病院的后面。那儿有一大片杂草地，这草却和其它的杂草不太一样，杆更更。我认不是什么植，猜想也许这原本是片自留地，蔬菜什么的。

我拼命挣扎，却下陷得更快，转大就没了一半，这才想起来陷沼泽动得越快沉得越快的常识。人一张，常识也会扔到脑后的。我脚下不敢再动，双手抓住旁边长在塘上的杂草。草缘锋利，手掌上立刻就割血痕，但此时哪顾得上这些，草一把把被扯断，有的连起来。草都扎得很，来以后就留下土，我把手指伸里，死死扒住，这才止了下沉的势。

许是听错了，是风的吧。

墙上犹立铁网，当年院更是铁板钉钉的绝对有两扇常年闭的大铁门。

没鞋不行，我跑到前面坛里，了一米多长的树枝，想把鞋挑上来。拨拨了几分钟，树枝前端终于勾鞋里，小心翼翼慢慢往上挑的时候，往下面飘了一，就在先前鞋底盖着的地方，有东西从泥里伸了一截来，光下泛着森白的暗光。我手一抖，鞋又掉了下去。

门的右手边是个砖垒的大坛，里面有几株松树，依然茂盛。松下围了一圈俗称“珊瑚”的常绿木，但久不修剪，已经一团团的不成造型，旁边的杂草肆意生长，有些已长得比木还。

我毫无形象地趴在地上，胳膊酸痛得直抖，显见是肌拉伤了。我趴了几分钟，然后把双肩背包甩在一边，翻过来仰天又歇了十几分钟才爬起来。这时候我的模样简直是不能看了，上半的碎草泥痕就不谈了，下半刚才淤泥里捞来，要多恶心有多恶心。然后我才发现，鞋只剩下一只，还有一只丢在淤泥里了。我往下一看，没错，就在坑里躺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