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节

现在我要告诉你有关安凤mei的事情。她是高一下学期转学来的，从容县来。听说她有文艺特长，曾在容县文艺队呆过，但这zhong说法令人怀疑，因为学校文艺队一直没有xi收她，看她在班里表演的水平，也不像在专业团ti干过的样子。但她shen材高挑窈窕，作风也比较文艺，这又使人半信半疑。

她比我们大一岁，经历却比我们要复杂许多倍。她胆大妄为，经常旷课，动不动她的座位就是空的，我们不知dao她上哪里去了，孙向明也不知dao。找她到办公室谈话，话谈了，却没有任何效果，下周又照样有几天不见人。

有谁旷过课呢？像这样经常xing的，不思改悔的，真是从来没有，何况还是这样一个漂亮的女生。说到底，我们都算是好学生，每天早上准时到学校来（有一半同学住家里，一半住校），不guan天多冷多黑，我们六点半就要起床了，我们严守纪律，生怕迟到，睡前把闹钟放在床tou，不guan我们的睡眠多shen，梦zuo得多香甜，只要闹钟一响，我们就如同听到绝对命令，shenti和四肢，不等大脑清醒，就独自行动了，我们闭着yan穿上衣服，迷糊着去刷牙，等到洗脸的时候，冷水浇到脸上，我们才会真正清醒过来。

我们到学校去，让zuocao2就zuocao2，让跑步就跑步。有一个冬天，学校要求整个年级每天早上到县ti育场跑步，期末男生测一千米，女生测八百米。那个冬天的每个早上，整个南liu都奔跑着十六七岁的孩子，两百多个孩子从南liu的各个角落跑到县ti育场，在辽阔的场地上跑上两圈或三圈，然后再沿着公路回到学校。

让上课我们就上课，让劳动我们就劳动。在农忙假里，我们会一连劳动两个星期。没有人迟到早退，我们觉得这都是天经地义的。只有这个叫安凤mei的女生，她是一个异数。

孙向明不得不在班上公开批评她。

批评的内容很奇怪，他说，有的女生太不知羞耻了，在外面留宿，跑到陆地坡过夜，还跟人家两口子住一个屋，这像什么样！人家是夫妻，你一个女生，一点都不难为情，脸pi太厚了！

真是奇怪，他不批评她旷课，倒批评起跟两口子睡一个屋子，难dao这比旷课还严重么？这使我们糊涂，跟别的人住在同一个屋子里，和跟两口子住，这有什么区别么？孙向明痛心疾首的样子，使我们依稀gan到，这其中似乎有着某zhong秘密。

安凤mei的座位空着。

她不在，孙向明对着一个空位子批评。即使她在，她也会不在乎。

陆地坡在圭江河的对岸，岸边有大片ma尾松林带，松林后面是更大片的萝卜地，那是萝卜的天堂，松shuang疏朗的沙质土，河边充足的水分，每个萝卜都能长到最大，且zhiye饱满，水分在萝卜里越积越多，最后总是裂开。裂开的萝卜是萝卜中的优秀等级，最甜，最脆，水最多。

有一天，安凤mei就到陆地坡去了，她去看长脚，长脚是她爸爸的江湖朋友，能武功，会魔术。她过了大木桥，沿着河岸往河liu的下游方向走。过了河，就像是另一个世界，ma尾松林里有点暗，没有人，久久才有一touniu走过。地是沙地，很细的沙，还有干了的淤泥，脚容易累。在松林和萝卜地之间有小路，但也荒凉，大片大片的萝卜地，有一zhong非人间se彩。上课、老师、批评，这些东西就很远了。

她走在ma尾松和萝卜之间，想着有一天也能学成一zhong武功，飞檐走bi，水泼不进，踩在火中和刀上。飞檐走bi是安凤mei的幻想，水泼不进是她后来向我形容的她父亲舞剑的技艺，踩火和踩刀是翟青青的一手绝活，翟青青生于杂技世家。她的故事我下面再讲。

安凤mei找长脚，就是想学武功和魔术。

她告诉我，长脚才是一个真正神奇的人，他能飞檐走bi，舞起剑来水泼不进，他还会耍魔术，他什么东西都能变。总有一天，长脚要把我们学校变没的，他要把全南liu的学校，小学和中学，统统变到别的地方去，到时候，我们就不用上课了，也不用劳动，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她认真地跟我商量，变到哪里去好呢？我说，变到玉林去算了，谁让玉林人看不起我们南liu的。安凤mei一想，说，玉林太近了，搞不好我们都得到玉林上学，那不是更糟。an她的想法，学校应该变到更远的地方去，比如，N城，家长总不会让我们坐七个小时火车去上学的。

大家认为安凤mei是个异想天开满口谎言的人，她不过是在chuiniu而已。但她说起长脚和魔术时，yan睛是亮的，又神往，又崇拜，她的脸也放着光，脸上细细的绒mao瞬间就沾上了一层金粉，她那样激动，却又侠义，她知dao我想学手风琴，就严肃地发誓dao，有朝一日，只要她学会魔术，第一件事就是给我变一把手风琴。

我觉得不会是真的，但陆地坡，那是奇怪的地方，也许就藏着世界的秘密呢。

有关安凤mei的传说还有许多，有的真是稀奇古怪，说她的腰这么细，是因为她每天要ba自己的tou发，然后把最靠近toupi的那点发gen吃了，这样就会使腰又细又ruan。我想不清楚这里面的dao理，但据说这是杂技世家的秘方之一。

杂技世家的秘密都是很神奇的，不由得我们不信。一个空中飞人离平常人有多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