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坐在一九七五年的稻田上，喜看稻俶千重狼，遍地土下夕烟，事实上，我不敢篡改主席诗词，红燕也不敢，我们都是老老实实的好孩，千重狼和遍地土都是我们的想象，千重狼是没有的，只有一小块一小块的稻田，东割了一块西割了一块，远远看去，稻田就更小了，生产队的人正在那边割稻，人也小小的，矮矮的，弯着腰钻在禾里，割下的禾各自堆在脚边，壮劳力则把一堆堆的稻抱到一起捆好，再挑回生产队的晒谷场。一九七五年的南农村已经有打谷机了，或者叫脱粒机更科学。打谷桶不再用，手举稻打在谷桶上的场面也一去不复返，田里遍立的稻草人一个不见，它们都跑到苦楝树底下，变成了一个两层楼的稻草垛，就像满地跑着的，跑了一个笼里。收割后的田野光秃秃的，像一只兔，被剪去了全的，了肚上的一青。我们坐在青上，喜看稻簌千重狼，遍地土下夕烟，遍地土是二十九只，有十九只母，六只熟公，两只小公和两只大公。刚刚收割的田里有不少散落的谷粒，嗉很快就沉甸甸的，像注了填充的大波女，走起路来晃晃的，每只都浑圆，羽闪亮，如果上杀来炖汤，估计汤面上会有厚厚一层油，能和《沂蒙颂》里的汤相媲。有几只母红着脸，它们时不时唱上一段，有的咯咯大唱，有的咯咯小唱，在公听来，都是柔情款款风情万，而我比来比去，只有“乐的伽耶琴在海兰江边回”和“五彩云霞空中飘，远方飞来金的鸟”能得上去，其他如《大海航行靠舵手》，节奏太快，《国际歌》又太庄严缓慢，样板戏京剧腔调太怪，不适合我们土，《长征》对来说也太夸张了，《北风》有一凄凉，我们班的合唱歌曲“莽莽昆仑冰雪消，滔滔江河向远方”则太雄壮。

但是红燕说，她不喜上学，她宁愿队，队不用早，不用早起跑步，不用写作业，不用考试。这样一个价值观跟我完全相反，我并不认为队比上学好，我不喜天天劳动，我喜每周劳动一次，然后剩下的时间最好是看课外书、排练演、打排球和看宁夏女篮训练。但红燕不这样看，她说队就是比上学读书好，那天下雨，整个上午不用工，场还没有成立，我们也不用喂，秋雨淋漓，路泥泞，嘴里呵了稀薄的白汽，红燕把生产队新分的红薯倒了镬里，蒸汽升起，携带着红薯的甜香，这批红薯特别特别甜，那甜味结成了一个褐的疙瘩到薯外面，就跟一样，这时候红燕就说：我觉得队比上学好。

已经从《江》里学会了英勇就义，她把举在的双手放下来，把发捋了捋，然后又自动把手背放在后，假装有一大的绳把她捆住了。她假装自己五大绑，她昂首绕人面树走了一圈，李海军们则以反派的样跟在她后，相当于用枪押着，他们张牙舞爪，把天中邪恶的一面很愉快地宣来，他们又得意又痛快，而邱丽香也很痛快地往地上一躺，她一也不怕脏了衣服，因为刘胡兰是被铡刀铡死的，所以邱丽香没等还乡团把她往地上摁，自动就躺下了，她完全了情景，觉得自己就是刘胡兰，她躺在地上呼：中国共产党万岁！主席万岁！李海军则用一树枝往她脖上一压，相当于用铡刀铡断了她的脖，邱丽香知她的脖已经断了，她就不动了。游戏结束，敌我友三方都得到了满足，铃响了，大家心满意足教室。

还是“乐的伽耶琴”比较适合下的母，这首歌是我们的理老师兼班主任孙向明唱的，他下课的时候走教室，走过走廊，他走到礼堂门的时候他就唱了起来“乐的伽耶琴在海兰江边回”他反复唱这一句，下面一句他不记得歌词，他就哼哼曲调，哼完曲调他还意犹未尽，于是他又回唱：乐的伽耶琴在海兰江边回…这样他就到了池边，他把课本往胳肋窝下一夹，在池边冲了冲手，然后就宿舍了。他的宿舍不锁门，是虚掩着的，他一推，门就开了。红燕跟我初中同班，她也听孙向明的梅党，在光着脚通往气象站的路上，她还踩着过一刺，所以我认为，她会跟我一致通过让唱歌的母唱“乐的伽耶琴”

母下的到哪里去了？我一印象都没有。真是奇怪，在二十九只里起码有三只母能下，反正笼里没有，笼里每天都有一层屎，我们把挑到田里，就地把笼里的屎倒来，屎被满满一笼踩得很结实，倒不来，我们就用扁担狠命打。队以来，我们经常跟各屎打，对各屎的熟悉程度不下于对我们的同班同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