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房的喜灯蒙着红纸，整个房间的光线跟灶间差不多，温、柔、神秘，有什么事情就要发生了。

木床在温红的光中看到新娘的，像一截长莲耦，半截南瓜，两只白梨，人的原来跟瓜果也差不多。胡萝卜、大白菜、佛手、半开的石榴、微红的樱桃、一下又一下的苹果、的密瓜，息在它们的内一阵又一阵地升起，半透明的像风一样鼓，它们你追我赶，你挤我压，它们跑着跑着就收不住脚，呼拉一下到了外。

二叔好象知我的心思，他说，牲畜就跟人一样，人也跟牲畜一样，人和牲畜都是互相转世的，上一世是人，这一世说不定就成了牲畜，这一世是牲畜，下一世不定还成了人。一猪，你们看是猪，我看它就是一个娘儿们，哪哪都是，它不说话，心里可明白着呢，你看它的睛，可明白呢，它心里说，这个二，知疼知，下辈我变个女人他老婆。

如果不是新婚月，木床上的声音就远没有那么好听。在人的一生中，好的东西总是很少，多了就不好了，就像扯坨粑，每天都吃还有什么吃。

我坐在村尾的那棵大柳树上，听到各家各的床和的声音，虽然像拍掌一样单调，但，每个声音都是笑盈盈的。

温，四肢张开，搂抱翻冲撞俯仰起伏。木床发了声音，床单被枕全都息着使劲，男声和女声从的、从暗紫的皱折、从骨、、血、发一阵阵升起，在床的上方缠绕。

混杂着各瓜果气味的既新鲜又香甜，还略有一豆腥味。樱桃变得更红，、立、微颤，新郎的鼻靠近它，嘴微开，散发着气。石榴已经完全裂开，变成一朵暗紫的，带着暗紫皱折的，取所有的光线，同时散发腥甜的香气。

新人上床睡觉了。

所有的都开了。

他们坐到了床上，床上有许多豆，生的熟的混在一起，闹、叫、唱、笑，烟、茶、生、红枣、瓜、蚕豆、苕果、米糖、茶叶，许多的人，许多的东西，像面一样搅在了一起，两个新人当馅，别的七八糟当面。来去，人走了，门关了，新人上床睡觉了。

想到妞儿穿上二叔编的蓑衣的样，我就觉得它有像四丫姨，雍容华贵，仪表不凡。哪会有人这么呢，有谁会像我这么呢。人一有人，上就会变得气滴滴的，像四丫姨，王大钱一她，她说话的声音就变得嗲嗲的，王大钱跟五丫好，她一眨就变成一只母老虎。

我着妞儿，妞儿的睛就灵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