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父亲把那一半拿在手里，蘸了砂糖，又递给我。我兴地吃起来。吃着吃着，我醒了。父亲好些年绝不提清明粑，是因为他心里装着清明粑，对他这个一生都只能在异乡生活的人来说，清明粑就是家乡。我喜的一向会吃了再吃，可是唯独清明粑，一直有意识地避着，是由于清明粑连着父亲，我一日比一日思念他。

父亲像是没听见一样，继续裹他的叶烟。大从楼下房间一步跨堂屋，快人快语：“那是爸爸的浙江家乡菜，腌笃鲜，若是用浙江金华或宣威的火，味才好。爸爸以前走船时买回来我吃过，爸爸还用来过清明菜滋饭。”她得意地说。

如今父亲与我生死两隔，葬在南山八年有余。每每想起父亲，差不多都是给我小、算盘、给我穿衣的事，他把斗笠递给我，说天要下雨。他摸着黑走路，扶着楼梯上阁楼的样，那扶着墙的手哆嗦着向前，试探地摸着，稳妥后，才再向前一步。他能很远就知我回家，不说话，当我近了，叫他时，他只是笑笑。好多小时的情景，像一帧帧发黄的黑白相片来回重叠，却忘了清明粑，和清明菜也隔开了。

端放在宝玉跟前，宝玉便就桌上喝了一，说：“好！”另一丫袭人笑：“菩萨，能几日不见荤，馋的这样起来。”一面说，一面忙端起轻轻用。她教一旁的人学着服侍宝玉，别一味呆憨呆睡。劲轻着，别上唾沫星儿。她认为那汤肯定好喝。我年纪太小，不太看得懂小说，倒是对里面的吃兴趣。到走廊前，对着栏杆下堂屋的父亲问，过年时他的咸和鲜汤，是否就是小说里的宝玉吃的汤？

我请她说。她看看我半晌，才说，谁也不会告诉你，只有我。用清明菜和糯米，菜少一，米多一些，放盐和葱和猪油。菜切碎。米淘净。油锅烧后，下火和清明菜炒，撒盐炒味来，加适量，放糯米拌匀，盖好锅盖，文火煮熟，锅前放葱，就是一顿香的饭菜。

细雨纷纷，去山上的路全是行人。我走在其中，看见父亲在前面，我叫他停下。可是父亲不应，继续走。我茫然失措，回到家里，惊喜地发现父亲在大厨房里，他专心致意地转动铁锅，清明粑，我便站在灶前，望着。父亲把好的清明粑放在扁平碗里。我脚跟脚随他回到屋里，父亲说，等妈妈回家再吃。可我两还是盯在碗里。他看看我，拿起一个清明粑，分了一半，蘸了少许砂糖，递给我。我狼吞虎咽，最后把大拇指指添了又添。父亲问我：“好吃，还想要？”

大向来会说，不会，一上灶，再好的东西一经？她手都变难吃。我羡慕她能吃到父亲的清明菜滋饭。尤其是父亲再也不清明菜后，我也没有再吃过这粑。问过家人，都说很难在重庆的山上找到清明菜，一些野菜成为佳肴，有人养，能卖好价钱，比如思苋摘二，而清明菜几乎绝迹了。

我好奇地问怎么。大一步步上楼来，嘴里卖着关说，你得请我，我才说。

大说得我馋极，都快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