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兮袖兮，绿袖治兮。

她从包袱里取那件绿布拉吉。裙一没有破烂，绿袖一没有褪。她一直保护得非常仔细。

“已由不得我。”他说。“快离开这儿，回日本去！这儿谁都知你是日本人。”

她扯一胶卷，拢成一团，小心地上火。但胶卷上暴烈地烧了起来。这个晚上，只能靠这个取了。

清晨玉从满映后门一来，就觉得自己被人跟踪了。

这一带她熟，本来她想回宿舍去看看，可不等她去，人就上来了。走过几条街，她仔细看了，后没人，她闪一家客栈。

“是见鬼了！”他打断对方。

所以，他便打发掉报告人，赶去化妆室。他大吃一惊，果然是玉。于是他跟着她来到这家客栈。“为什么要回来，找那个小孩？命都不要了？”

天同，飘摇永兮。

很便宜的一间房，她又倦又困，倒在床上就睡。中午时分，她睛，发现房间里多了一人，这人有些熟。

一把一把胶卷在着火，一个为情而生的女的各形象，她快乐和痛苦的脸，那些不的泪，抹不去的记忆，跟着一段段胶卷被火吞没。

玉吓坏了，这声音让她一下想起此人就是那个东北联军代表，不错，就是他。她同时想起来，他以前是厂里一个和她一样跑龙的角，曾经追过她，追得很灵活，很不像追，一直追到她担任主角起明星梦为止。但她知他男人的自尊心一定受到损害。这是她在这城市最不想见到、最怕见到的人，尤其是他手里着她的生死之权。“你要把我怎么样？”她坐了起来。

你是新娘，我思断。

他离开时，把那个金手表留给了玉，作为路费。

“如果我不走，得在这儿等一个人，你会抓了我吗？”玉没有看他。

我到东京去找你

“你不是共产党的地下人员吗？”玉问。

脱掉那件农妇的破衣烂衫，她仔细穿好她的绿布拉吉。现在，她与电影里的人一样，她又回到与少年在一起的时候。

他说，她回来是自找麻烦。他当初放了她，就是为了给她一条生路。他从来就不是她印象中的那个人。

她看见少年从墙上走了来。她怕自己心脏会因激动破裂倒，可是她没有。她走过去，低抱起他，他很瘦，饿得没有重量了。玉从她的怀里里掏保存的烧饼，这才明白少年确实并不存在。

他穿着长衫，反倒比那次审查时穿军装显得神。不过仔细一看，总共两年不见，他脑的发灰白了。山崎的那个金手表在他的手里，他说的话不难懂，但得费番心思才能懂。她还能不相信他的话吗？他得到报告，说是玉回来了。来人说：“就在她的化妆室里。”

心之忧矣，曷维其亡。

窗外又响起炮火，光闪闪的。她发现破碎的化妆台边上有个脏乎乎东西。她弯下，伸手去掏，发现是一个铁盒。上面盖了一层灰，而且盒锈掉了，怎么打也打不开。她往窗台上砸，砸了好几分钟，才砸开了，从里面掉一盒电影胶卷。该是她当主角的那吧？她站起来，拉一段胶卷，果然，就是那没有完成的《绿衣》片。这是惟一的负片，还没有来得及任何正片。拉一大段，看得见她穿绿连衣裙的影。

“吵醒你了。”他声音很轻。

觉。那墙角翻到的是化妆桌，已经拆得只剩下一半。但是她蹲下来，就看到，在原来写的地址上面，有一行字：

这冷得可怕的房间里，那没有得上去的音乐《绿袖》，像要给她一个惊喜似的响了起来。依然那么回气，只是捎带一哀伤而已。那圆号声加了来，少年的手指在圆号上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