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号的事,什么都不能说,千万不能让此人摸到什么底细。
谭因他们今夜袭击杀人的事,他还没有来得及问杀的是什么人。先前听吴世宝队长说过一点:在重庆方面鼓动下,上海工商界拒绝接受南京政权发行的货币,一个没有发行货币能力的政权,就是一文不值。犹豫良久后,上面对76号下了命令,什么手段都可以用出,也要打通上海的财路,可能不得不对租界内重庆政府的银行动手。当然这样一来,开了杀戒,与重庆的决裂,就没有多少余地了。
如果今晚已经动手,这种事,当然万万不能让贺家麟知道。他当时就没有马上问个究竟,也就是怕隔墙有耳。而谭因这个小乌龟第一次过杀人瘾,肯定添油加醋在那里吹上劲了。
他立即奔到浴室的监控孔前,两个人已经在床上滚成一团。谭因身上已经没有睡衣了,光身子被对方抱紧。房间里灯光太暗,看不仔细。
他缩回推门的手,很犹豫,不知道里面究竟是怎么回事?浴室的镜子水汽早就散了,正成水珠一线线往下滴。他看着里面自己有些模糊的脸,想折回房间,但身体没有动,又站到那门前。里面有嘶哑的叫声,他不由自主地喊:“谭六!”声调发抖。
没有回答,还是那些嘶哑的叫声,还有叫唤。他的耐心到底了,手拧动门把,慢慢推,以防不方便可以马上退出。
门一打开,他看到虽然两个人衣衫不整,但绝不是上手的那种狂热。两人的确是在搏斗,贺家麟正卡住谭因的喉咙。
杨世荣一个箭步冲上前,把贺家麟的头发狠狠一拽,贺家麟整个人被拽了起来,可他的手没有松,连带把谭因也拽了起来。
“想干什么?”杨世荣低声吼起来。他不想惊动楼下的警卫班,不想让他们看到这场面。
贺家麟还是未松手,反而因为杨世荣的加入,更加抓牢谭因的脖子,谭因无法挣脱身子。
杨世荣一拳打开贺家麟的手,再猛一推,贺家麟倒退到床边才扶住自己。谭因倒在地板上,痛苦地咳嗽。
“无耻之徒!”贺家麟喘过气来,骂道。
杨世荣脸一下子红了,他的确是无耻之徒,比谭因更无耻。他想把谭因拉起来,退出这个房间,他无法为刚才的事作解释,挨骂是自己活该。他匆匆扶起谭因,谭因还在摸自己的喉咙,还在咳嗽。但是谭因伸出另一只手,抓住了杨世荣的佩枪。
“不许,不许胡来!”杨世荣正用劲扶谭因的肩膀,腾出一手去抓谭因的手。谭因光溜溜的身子汗津津地,如泥鳅抓不住,而且已经把枪抓在手里,半秒钟也不耽误,朝贺家麟的方向开了一枪。
刚站起身的贺家麟脸色大变,呆在那里不知所措。恐怕不是被子弹吓着了,而是枪声太响,把他震呆了。这个静静的近郊区,就是白天有枪声也是很不寻常的,更何况是夜半,房间震得像一面鼓,肯定很远都可以听到。杨世荣吓出一头大汗,急得用腿去勾倒谭因,但谭因汗津津的身体太滑,反而溜脱了,在地上翻了一个转,枪还捏在他手里。
杨世荣喊:“住手,不许开枪!”
这时候,谭因已经稳住自己。他一腿跪地,一个膝盖曲起,身子笔挺,双手直伸握枪:正是杨世荣教这个孩子的第一招,特工训练中射击最稳也最准的一种标准姿势。
到这时贺家麟才反应过来,刚要往椅子后面躲,谭因就开了枪,子弹直接打进贺家麟的正胸,像击中靶一样。贺家麟胸前喷出血柱。他低低地呻吟了一声,正在往下躲的身体就势滑落到地上。
杨世荣一抬臂,用一个极快的动作,把没有警觉的谭因手中的枪打掉在地上。“你太胡来!”他怒吼道。他来不及拾手枪,冲到椅子前去看贺家麟。贺家麟正捂着自己的前胸,血汨汨地从他的指缝往外冒,他的嘴唇动了动,想说话,血却从嘴里喷出来。
杨世荣原希望谭因打空,他就能反身稳住这一头,不料谭因第二枪打得那么准,正中贺家麟心脏,而且打了个对穿。长期的沙场经验告诉他,这个人已经完了,半分钟内的事。
警卫早就跑上楼,敲门声响起,用枪柄猛敲,花园里全是持枪的士兵。杨世荣放下贺家麟,回身去拾落在地上的枪,四顾一下,谭因已经不见了。
“没事”杨世荣喊道。他走去打开了房间直通楼梯过道的门,警卫们端着步枪站在门口。
“客人想逃跑,被我打死了。”他简单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