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垂榴之夏(2/5)

别慌,别慌。她仔细一琢磨,刚才小铁匠是从河那边来的,不知为了什么挨了枪,受了伤,淌过河来。河那边驻扎着军队,太旗黄衣,是日本鬼。明白了,全镇人都到河对岸去了,而且想来就是今天白天的事——她躲在草里睡觉的时候。爹永远知到什么地方找到她。为什么不找她?或许爹自己也没去?也不想让她去?

丛里很舒服,有清香。爹不回家,她夜里就不回家,在草里过,不凉,就是醒来时脚丫

“草割人血,人要疯。”

突然听到哗哗声。她急忙蹲下,不一会,有条黑影一歪一拐避草丛,撕了衣袖往上裹,看不清模样。缘觉是镇上的小铁匠。那人一边裹,一边着,竟然抓着草吃起来。接着好久没声音。

大铁匠木呆呆的,没啥话,跟哑差不离。但模样生得凶神恶气的,大人吓孩总说,把你送到大铁匠那儿去。爹不用这话吓缘,可是爹一不兴就打她,当儿一般打。

追问什么是狼病。

镇上仍是黑灯瞎火的,那些野狗早被清理净,算是有过几顿一人分一的好时光。爹在,总有缘的份,还总有一块好。爹不知到什么鬼地方去了,她就成了一个小破孩,说不上没爹没娘,可家已不是家,她便一也不想回去。

终于到了河对岸。离岸二里有个秃山包,是这方圆几百里一平川唯一的。岸这边地里石多,庄稼,镇上人很少过来。

过了一阵缘鼓起胆靠近看,那人已躺得直的,果然是小铁匠。

有一次爹酒醉,说娘就是因为生她没的。娘没了,爹倒也未忌恨,好像落得个清。镇内镇外婆娘们对爹很乎,他经常夜不归宿,清早回家。他不让女人上门,是不让她缘伤心。爹起码跟两三个女人有瓜葛。有人说爹不给她找个后娘,是因为相好太多,一个也舍不得。

有人嘴:“讲实话吧,那草有狼病,吃了比上天还好受。”

“像大铁匠。”缘瞪着珠说。大铁匠总日只知打铁,骂他祖宗也不理会,幸亏有个聪慧俊秀的儿,十七岁就一人十人。

伸手去摸,没气了。她手粘乎乎的,全是血。吓得她上下牙齿打架,这是怎么搞的?草不可以吃,但不会立要了命。爹说没吃的了,宁可吃泥土,也别吃草。

不明白自己怎么走到小铁匠家门前,铁匠铺不当街,但也不偏角,去茶馆就得经过。爹有件像样的长衫,到茶馆去才穿。要等爹坐下后,大鼓书才开始。这就是镇长的分量。缘没有镶边的衣裙,总要过好久爹才想起给她买一件好看的衣服。不过大鼓书来镇上的喜气日,爹总会带着她,让她坐在边,有茶有果。听大鼓书说金戈铁,侠义好汉。其他孩们都只有门窗外的份。

只是今年征粮征人,兵慌,过路的军队凶狠得很,老百姓闹饥荒,一样要供养队。爹一下就老了,满白发。

这刻缘又来到河边,睛饿得没神,恨草样样好,就是不能吃;恨爹没影,什么话也未留下,没心没肺。雾气围绕她,淡而轻,河那边像有军队驻扎的样,好多火光。远有渡船,近有军队搭的浮桥。缘隐隐约约听到枪声,害怕极了。

“为啥呢?”

小铁匠的血把前这段河染红。缘吓坏了,找到草丛旁的小,跑起来。她又饿又害怕,前全是飞的图案,枯树连同茅草蓬,那在风中舞动的野草,只长草的田。

这才证实了她的猜疑:镇上的男人女人都不见了,连小都不剩下一个,连老太婆也不在。缘不清,自己怎么不是这个镇上的人了?成了个漏网的鱼?

她突然明白镇上事了。

趴在的土坑里。天并不是太黑,有月亮,这个晚上天紫蓝。军队扎了几个帐篷,遮掩在树背后。但山丘上,人声闹哄哄的,隔几十步就有一个火堆,拉了一大圈儿。那不就是全镇上的人么,埋挖土垒石。有日本兵端着刺刀枪在走

这个运河边的小镇,一向冷落,打着样旗号的军队路过,没引起什么风波,不值得在这个芝麻角落地方停顿,算是老天爷照顾。镇上不半分的半青小伙,情愿跟着队去吃粮,爹都让他们去,叫他们今后护着窝。

未闭上的嘴被爹赏了一掌,爹那天对她还算客气,就一掌了事,大挥手,但轻轻落在脸上。

“嘻嘻,婆娘要偷人,爷们尽寻野门。”

大铁匠家暗黑暗黑的,只有墙。爹可能是在昨天夜里不见的,今天全镇人在她的下消失了。

“那不好么?”

这刻,对着铁匠门,她用不着怕大铁匠。可她打起颤来,在大铁匠门外直跺脚。没人,就是没人。“铁匠老儿快来,去收你儿的尸。”她这么叫,也没人理。她就对直朝门里走,门竟然一推就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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