嘴却始终没离开过,使得看着的人堵心,究竟不知道那是一只茶壶还是痰盂。
再下面,便是男左女右、黑鸦鸦或站或坐一屋子的黄家人,连黄钟黄帝几个小孩子也各有位置,单命赵依凡跪在地中央。
依凡昂然不肯下跪,铁青着脸说:“要审我,除非法庭上见,你们没有资格私设公堂。”
黄家风的妻子黄李氏先叫起来:“老太太,太叔公,你们听听,听听这说的是什么话?连黄家的祖宗也不认了!这里可供着先人的牌位啊,她头也不磕一个,礼也不行一个,进了祠堂门还这么趾高气扬的,我倒不懂了,这是谁家的规矩?咱们黄家媳妇儿里面,可没有一个这样的。”
老太太黄陈秀凤自然是不会说话的,太叔公也只是对着壶嘴儿呜噜着不知是咳是吐,到底听没听清谁也说不上,而黄李氏却已经拿腔作势地叫起来:“太叔公,您说啥?叫家风做主?也是,他是咱们黄家长门长孙,现在这里除了您和婆婆就是他,他也该跟老辈人学着当家主事儿了。要是他说得不对做得不妥,你们再在一旁指点着。”
到了这会儿黄家秀才明白,原来黄老大处理老二离婚案是虚,要借着这个由头重振家威、争族长的名头才是实。前几年,因为苛扣古书、分家不公的事,族里人传得沸沸扬扬,说他欺负幼弟,逼使离家,于大房名上颇不好听,如今,黄家风是专门报这一箭之仇,顺便向人们表白一番,他这个当大哥的,并非一心为了自己,族里有事,他还是热心参与,主持公道的。
家秀忍不住就冷笑了一声,闲闲地问:“那么大哥说说,这件事儿您倒要怎样处理呀?”
黄家风见问,先不慌不忙地掸掸袍膝,又端起八宝盖碗茶来,用茶盖逼着杯沿抿了口水,再吐出茶叶,这才缓缓说:“三妹这样问,自然是有意见,倒不妨先说说看,你觉得应该怎么处理?”
“怎么处理也都是别人家的事儿,是二哥和二嫂两口子的事儿,依我说,不论是我还是大哥,都是外人,没什么理由对人家夫妻俩说三道四。大哥看呢?”
黄家风想不到家秀居然这样立场分明,一时倒不好驳回,只“哼哼”两声,却拿眼睛看着周围人。
又是黄李氏先得了令,赶紧声援:“妹子这话说得不妥了,怎么是搀和人家的事儿呢?这可是黄家的事。是黄家的事,就要由黄家人来做主,这里坐着的,都是黄家人,不是外人,如果二弟他们小俩口关起门来吵吵闹闹呢,只要不出了格儿,都算他们自己家的事儿,我们是犯不着说三道四;可是现在他们闹到要离婚啊,离婚?咱们黄家祖祖辈辈谁听说过?这赵家的姑娘进了黄家的门儿,就是黄家的媳妇儿,生是黄家人死是黄家鬼,怎么竟要离婚呢?可不要把先人的脸都丢尽了?”
黄李氏这里罗罗嗦嗦只管说了一车的话,那里赵依凡早已忍无可忍,忽然抬起头来冷冷地说:“我没有丢任何人的脸,丢脸的,是那些抽大烟、逛窑子、当日本狗、赚无良钱、没心没肺没廉耻没原则的败家子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