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

多吉想到自己一进牢房，就让好些上面的人为难，心里还有些暗暗得意。所以，在公社派chu所临时拘留所的铁床上，他很快就睡熟了。第二天一早，他还睡得昏昏沉沉，就被sai到吉普车里了。

车开chu一段了，多吉慢慢在清晨的寒冷中清醒过来。an惯例，老魏会等到全村人签名画押的保书送来，再一并送到县城的大牢里去。这已经是一个不成文的规矩了。

两个年轻公安一脸严肃，多吉houtou动了几次，终于问chu声来：“老魏呢？不是还要等保书吗？”

年轻公安脸上louchu了轻蔑的神情：“老魏？老魏。还是想想你自己吧。”两个年轻人还显稚nen的脸上louchu了凶恶的神情。这zhong神情比冻得河水冒白烟的寒冷早晨还要冰冷。

这使多吉心里涌起了不祥的预gan。他不想相信这zhong预gan，但是，他是一个巫师，是巫师都必须相信自己的预gan。巫师的预gan不仅属于自己，还要对别人提chu预警：危险！危险！

但这个巫师不知dao危险来自什么地方。

直到吉普车进了县城，看到不知为什么事情而激动喧嚣的人群在街dao上涌动，天空中飘舞着那么多的红旗，墙上贴着那么多红se的标语，像失去控制的山火，纷luan而猛烈，他想，这大概就是他不祥预gan的来源了。他不明白，这四chu1漫溢的红se所为何来。吉普车在人liu中艰难穿行。车窗不时被ju大的旗帜蒙住，还不时有人对着车里挥舞着拳tou。这些挥舞拳tou的人，一张张面孔向着车窗扑来，又一张张消逝。有的愤怒扭曲，有的狂喜满溢。

两个年轻公安很兴奋，也很jin张，多吉一直在猜度，这ju大的人liu要涌向哪里，但他没有看到这gu洪水方向。更让他看不明白的是，他们的愤怒好向也没有方向，就像他们的狂喜也没有一个实在的理由一样。

多吉把心里的疑问说chu来：“为什么一些人这么生气，一些人又这么高兴？”

两个年轻公安并不屑于回答一个蒙昧的乡下人愚蠢的问题。

多吉也并不真想获得答案。所以，当牢房的铁门哐啷啷关上，咔嗒一声落上一只大锁后，他只耸了耸肩tou，就一tou倒在地铺上睡着了。他睡得很踏实。在这个拘押临时犯人的监房里，人人好像都惊恐不安。只有他内心里还怀着自豪的gan觉。他没有罪。他为全村人zuo了一件好事。这件好事，只有他才可以zuo。正因为这个，他才是机村一个不可以被小视的人wu。特别是到了今天，很多过去时代的人wu：土司，喇嘛们都风光不在的时候，只有他这个巫师，还以这样一zhong奇特的方式被机村人所需要。

他就像共产党干bu一样，也是为人民服务的。

连续几天，他睡了吃，吃了睡。醒了，就静坐在从窗口she1进来的一小方yang光里，安详，而且还有隐隐的一点骄傲。对同监房那些惊恐不安的犯人，他视若不见。

这zhong安详就是对那些犯人的刺激与冒犯。

但是，第一个对他动手的家伙，一上来，就被他一拳打到墙角里去了。然后，他第一次开口说话：“不要打搅我，我跟你们不一样，不会跟你们zuo朋友。”

他只要把这句话说chu来，人们就知dao他是谁了。在这个他已经数次来过的拘留所里，他已经是一个故事里的人wu了。

每次，他进到监房里，都只对犯人说同一句话。这句话是他真实的想法，但再说就有一点水份了。他说：“我来这里，只是休息一些时候，平时太累，只有来这里才能休息一些时候。乡亲们估摸我休息得差不多时，就来接我回去了。”

传说中，他是一个能够呼风唤雨的巫师，犯人们自然对他敬而远之了。

醒来的时候，坐在牢房里那方唯一的yang光里，他很安详，但他的睡梦里却老有扰动不安的东西：不是ju像的事wu，不是魔鬼妖jing1，而是一些旋动不已的气liu，有时暗黑沉重，有时又绚烂而炽烈。多吉在梦里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