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亲生母亲，几乎所有人都喜我是现在这个样。要是我是个聪明的家伙，说不定早就命归黄泉，不能坐在这里，就着一碗茶胡思想了。土司的第一个老婆是病死的。我的母亲是一个药材商买来送给土司的。土司醉酒后有了我，所以，我就只好心甘情愿当一个傻了。

那个傻就是我。

所以，侍女不来给我穿衣服，我就会大声叫嚷。

娘从怀里掏块馍馍，分成几块，每块上吐，扔去，狗们立即就不咬了，起来，在空中接住了馍馍。之后，它们跑过去围着娘转了一圈，用嘴撩起她的长裙，嗅嗅她的脚，又嗅嗅她的，证实了她的气味和施

我的父亲是皇帝册封的辖制数万人众的土司。

这天早晨下了雪，是开以来的第一场雪。只有雪才会如此滋绵密，不至于一下来就被风给刮走了，也只有雪才会铺展得那么远，才会把满世界的光芒都汇聚起来。

两个月时任何人都不能使我的双对任何呼唤反应。

侍候我的人来迟半步，我只一伸，绸缎被就一样淌到地板上。来自重叠山以外的汉地丝绸是些多么容易淌的东西啊。从小到大，我始终不懂汉人地方为什么会是我们十分需要的丝绸、茶叶和盐的来源，更是我们这些土司家族权力的来源。有人对我说那是因为天气的缘故。我说："哦，天气的缘故。"心里却想，也许吧，但肯定不会只是天气的缘故。那么，天气为什么不把我变成另一东西？据我所知，所有的地方都是有天气的。起雾了。风了。风了，雪变成了雨。风冷了，雨又变成了雪。天气使一切东西发生变化，当你鼓鼓地看着它就要变成另一东西时，却又不得不眨一下睛了。就在这一瞬间，一切又变回了原来的样。可又有谁能在任何时候都不眨一下睛？祭祀的时候也是一样。享受香火的神邸在缭绕的烟雾背后，金面孔上彤红的嘴就要张开了，就要笑或者哭泣，殿前猛然一阵鼓号声轰然作响，吓得人浑哆嗦，一眨间，神柢们又收敛了表情，回复到无忧无乐的庄严境界中去了。

满世界的雪光都汇聚在我床上的丝绸上面。我十分担心丝绸和那些光芒一起走了。心中竟然涌上了惜别的忧伤。闪烁的光锥一样刺痛了心房，我放声大哭。听见哭声，我的娘德钦莫措跌跌撞撞地从外边冲了来。她，并不是很老，却喜一副上了年纪的样。她生下第一个孩后就成了我的娘，因为她的孩生下不久就死掉了。那时我已经三个月了，母亲焦急地等着我一个知自己来到这个世界的表情。

虽然这样，方圆几百里没有人不知我，这完全因为我是土司儿的缘故。如果不信，你去当个家，或者百姓的绝聪明的儿试试，看看有没有人会知你。

父亲并不十分在意，叫家带上十个银元和一包茶叶，送到刚死了私生的德钦莫措那里，使她能施一斋僧茶，给死娃娃个小小的场。家当然领会了主的意思。早上去，下午就把娘领来了。走到寨门，几条恶犬狂吠不已，家对她说："叫它们认识你的气味。"

画眉时的叫声。而我还在床上，躺在熊褥和一大堆丝绸中间，侧耳倾听侍女的脚步走过了长长的回廊，看来，她真是不想回来侍候我了。于是，我一脚踢开被大叫起来。

我是个傻。

在麦其土司辖地上，没有人不知土司第二个女人所生的儿是一个傻。

一个月时我决不笑。

土司父亲像他平常发布命令一样对他的儿说："对我笑一个吧。"见没有反应，他一改温和的吻，十分严厉地说："对我笑一个，笑啊，你听到了吗？"他那模样真是好笑。我一咧嘴，一汪涎从嘴角掉了下来。母亲别过脸，想起有我时父亲也是这个样，泪止不住下了脸腮。母亲这一气，就了。她脆说："这样的娃娃，叫他饿死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