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继续往边界上发了。

是的，上天叫我看见，叫我听见，叫我置其中，又叫我超然外。上天是为了这个目的，才让我看起来像个傻的。

我对他们说我要死了。

红汉人也同意我的看法。

书记官坐在他的屋里，奋笔疾书。在楼下，有一株菩提树是这个没有的人亲手栽下的，已经有两层楼那么了。我想，再回来的话，我认得的可能就只有这棵树了。

听到这个消息，我禁不住笑了，说："还不如把塔娜抢去实在一些。"

但我已经活不到那个时候了。我看见麦其土司的灵已经变成一旋风飞到天上，剩下的尘埃落下来，大地。我的时候就要到了。我当了一辈傻，现在，我知自己不是傻，也不是聪明人，不过是在土司制度将要完结的时候到这片奇异的土地上来走了一遭。

"他是我的师爷。"

我还想救黄师爷。

解放军的几个大官住在了我的大房里。他们从楼上望得见镇的全景象。他们都说，我是一个有新脑的人，这样的人跟得上时代。

他们说，你会是我们共产党人的好朋友。你在这里从事建设，我们来到这里，就是要在每个地方建起这样漂亮的镇。最大的军官还拍拍我的肩膀说："当然，没有鸦片和院了，你的镇也有要改造的地方，你这个人也有需要改造的地方。"

塔娜要是知汪波土司投降了，可能会去投奔他，重续旧情，现在，再也没有什么挡住她了。在茸贡土司领地上得胜的队正从北方的草原源源开来，在我的镇上，和从东南方过来消灭了麦其土司的队会师了。这一带，已经没有与他们为敌的土司了。茸贡土司的抵抗十分决，只有很少的人活着落在了对方手里。活着的人都被反绑着双手带到这里来了。在这些人中间，我看到了黄师爷和塔娜。

我一开，解放军军官就笑着问我："为什么？"

他们就把塔娜还给了我，但他们不大相信名声很响的漂亮女人会是这副样。我叫桑吉卓玛把她脸上的尘土、血迹和泪痕洗净了，再换上光鲜的衣服，她的光彩立即就把这些军人的睛照亮了。现在，我们夫妻又在一起了，和几个腰别手枪，声音洪亮的军官站在一起，看着队伍从我们面前开镇里去。而打败了麦其土司的队伍在镇上唱着歌，排着队等待他们。这个天的镇十分寂寞；街上长满了碧绿的青草。现在，队伍开到镇上就停了下来，踏步唱歌，这些穿黄衣服的人把街上的绿全淹没了，使天的镇染上了秋天的调。

我笑了。

而我觉得死和跟不上时代是两码事情。

"就是那个最漂亮的塔娜？"其中一个军官问。看看吧，我妻的名传到了多少人的耳朵里，就连纯洁的红汉人也知她的名字了。

哭起他们的主来了。

军官抓起我的手，使劲摇晃，说："你会当上麦其土司，将来，革命形势发展了；没有土司了，也会是我们最好的朋友。"

这消息在我心上并没有激起什么波澜，因为在这之前，麦其土司也一样灰飞烟灭了。一天，红汉人们集中地把土司们的消息传递给我，他们要我猜猜拉雪土司怎么样了，我说："我的朋友会投降。"

从北方传来了茸贡土司全军覆灭的消息。

他们说，不，你这样的人跟得上时代。

"不，"军官说，"这些人是人民的真正敌人。"

而我的看法是，拉雪土司知自己是一个弱小的土司，所以，他就投降了。当年，"我给他一压力就叫他弯下了膝盖，而不像汪波土司一次又一次拼命反抗。但乎意料的是，汪波土司也投降了。可笑的是，他以为土司制度还会永远存在，所以，便趁机占据了一些别的土司的地盘。其中，就有已不存在的麦其土司的许多地盘。

"对，"那个和气的解放军军官说，"他为别的土司了一个很好的榜样。"

两天后，镇又现在我们前，那条狭长的街，平时总是尘土飞扬，这时也像镇旁边那条小河一样，静悄悄的没有一声息。队伍穿过街。那些上着的门板的铺里面，都有睛在张望，就是散布梅毒的院也是前所未有的安静。

我指给解放军说："那个女人就是我妻。"

"是的，那个丽的女人是我不忠的妻。"我的话使这些严肃的人也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