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节

三天以后。

秋雨唰唰地下着。细密的雨丝在天地间织起一张灰蒙蒙的幔帐，地平线消失了，褐黑se的支朵依傍着山岗，天很低，视野也只有极狭小的一圈…

县城在一片jin张而恐怖的气氛中度过白天和黑夜。“孙大圣”们手里提着从ti委库房里拿chu来的垒球bang，腰里别着从县机械厂拿来的三椤子刮刀，在街巷里巡逻，在城门dong口盘行人。街dao房檐下的墙bi上，刷满了赫然的大标语：“血洗石门！全歼黑指！活捉ma延雄！”

一张故弄玄虚的“通缉令”立即从县印刷所飞chu来了，在省城和全省大大小小的城市里、jiao通要dao口上张贴，上面盖着“红se造反司令bu”碗口大的印章

能缉令我县死不改悔的走资派、三反分子、原县委书记ma延雄，

于一九六七年十月二十三日夜晚二时左右畏罪潜逃。希各地无产阶级革命造反派大力协助，以使我们尽快捉拿罪犯归案。

该犯特征：shen材瘦小，脸苍白。shen上有三chu1旧枪伤和一chu1刀伤。罪犯潜逃时，上shen穿旧黑卡叽中式夹袄，白cu布衬衣；下shen穿发白的旧劳动布ku子，膝盖chu1和pigu后面都补有大补丁。脚穿本地农村的“实遍纳”鞋和一双驼se绒线袜。

各地如有捉拿到此犯者，请立即通知我bu解押。捉拿时如遇罪犯负隅顽抗，可以立即就地chu1决！

此令！公元一九六七年十月二十四日二十七日早晨，红总在县人委礼堂召开全ti大会，传达

“中央首长重要讲话”从昨天晚上半夜里开始大起来的雨，一直没有小下来。黎明以后，县翅笼罩在一片水雾中。

街dao上，朦胧的雨雾中走过一队队的人影；哗哗的脚步声和令人心惊内tiao的口号声在风雨中传dang着。

为了壮威，每次开会，红总都要将所属各系统的“战斗兵团”统统集合到河边的ti育场上，然后再一队跟着一队，喊着口号，穿过本城的主要街dao，才进入会场——半山坡上的人委大礼堂。今天雨大，侯政委企图说服段司令是否免了这个老规程。但段司令咆哮着反对：“今天的会议不同往常，别说是下雨，就是下刀子也要an老规程办！”

现在，一队又一队的人ma，像一gen绳子一样，不断tou地从ti育场往人委礼堂的门里伸去。

能容纳一千人左右的礼堂，建筑比较早。除过后来新修的舞台外，几乎没有什么水泥材料。墙bi是用青砖砌起的；dingbu由一些cu大的木料用大铁ma镆接起的ju大三角架来支撑。十五个大三角架等距离间隔排列。没有天hua板。从座椅上仰tou看，屋穹上ju大的木料横七竖八扭接在一起，像一些正在厮打着的ju人的胳膊tui，而且好像yan看就要塌到你的touding上来了。总之，这座建筑wu所有构成的线条都给人一zhongcu鲁的gan觉。礼堂两bi的窗hu，玻璃不知什么时候就被打得七零八碎，chaoshi的风呼呼地对liu着。舞台在礼堂的西tou，台上唯一的一dao紫红幕布扯在两边，louchu了后台墙bi上两派歪七竖八用各zhong颜se涂写的各zhong大标语。如果从礼堂东tou的门里进来，整个舞台活像古戏里一个面目狰狞的大hua脸在龇牙咧嘴地对着你。再没有比这个建筑wu更能和个会议相协调的了。在这个构造cu鲁的建筑wu里，将要开一个同样cu鲁的会议。

当红总的大队人ma进来以后，各战斗队之间立刻就互相拉歌、唱歌了。喊声和唱声混成一片ju大的声响，简直分不清哪里是唱，哪里是喊。正在这ju大而杂luan的jiao响声进行到高chao的时候，一阵像钢铁互相撞击似的喊声，从礼堂门外传来了。这声音压倒了礼堂里的所有喊声、唱声，甚至使这些声音渐渐停息了。满礼堂竖耳静听：妈呀！是“孙大圣”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