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节

现在，他终于站在这礼堂的门口了。

一路上他苦于挣扎，此刻，浑shen大汗淋漓，热气在糊满泥水的衣服上蒸腾着。远看起来，这jian毅的、冒着热气的躯ti，就像火山爆发后抛chu来的一块岩石。是的，这块燃烧着的岩石“咚”一声落在这个礼堂的门口上，把一个luan哄哄的世界震得鸦雀无声。此刻，他站在这里安详而宁静，脸上甚至带着一丝欣wei的笑容。他原来还担心天明时赶不到，现在他赶来了。他看到yan前这会场的阵势，知dao箭已经搭在了弓上，但还没有she1chu去。他知dao，只要他晚来一些，礼堂里这一群狂怒的人即刻就要涌向石门，一群群众相互残杀的悲剧ma上就要发生。但现在由于他站在了这里，事态将向另一方面发展。yan下他成了唯一的靶子了，他怎能不为了这一点庆幸呢？

就在会场觉静了一阵以后，第一个从痴呆中反应过来的是金国龙。这个凶煞像一区饿狼发现了猎获wu，一丝狞笑在脸上一闪，接着便大撒tui奔过去dao，向门口扑来。

他来到礼堂门口，从背后扯起ma延雄的两条胳膊，一个“pen气式”跑着把他往台子上推去！

金国龙像一gen导火索，首先点烧了会场前面的“炸药”：“孙大圣”们高呼起了“打倒ma延雄”的口号；他们之中还跑chu两个人来，帮助他们的队长把ma延雄往台子上推；一边推，一边拳tou像擂鼓一般捣着他受伤的脊背。

会场登时喧哗得像一锅沸腾了的水！

公正一点说，坐在这里的大bu分人对于传说只延雄竟跑到石门公社为红指“坐镇指挥”企图打垮他们，gan到无比愤慨。如果他们在石门现场捉住这个“黑手”的话，他们都会起来，用各自的形式表示他们的愤慨的：心狠的会打，心ruan的会骂；就是自己不打不骂，也决不会反对别人打骂的！可是现在，不知有一zhong什么东西和这zhong情绪稍稍有些抵chu2，竟使他们不能一下子愤怒地tiao起来，向这个仇人发chu自己拳tou或者she2tou的进攻。某zhong程度上，大bu分人的脑子还在僵直状态中，又被前tou那两排“炸药”的爆炸声震得昏touyanhua，一个个瞪着大yan，张着大嘴，不知dao该怎样表示。

段国斌几乎是和金同龙同时从僵直状态中醒过来的。他正想点燃自己这gen“导火索”来引起全场的爆炸，想不到金国龙已比他先一步咝咝冒烟了。他从内心里赞叹了这个英雄的造反派！在金国龙把ma延雄“pen气式”扭送上台来的这个过程中，段国斌脑子里很快闪过“应该把金国龙提ba成总司令bu常委”这一念tou，并且差点从嘴里嘟囔chu来。

侯玉坤脸上的表情是复杂的。简单说来，就像一个睡得正香并且zuo着好梦的人，突然被窗外照she1进来的一daoqiang光线给弄醒了；既顾不得回忆甜mi的梦境，又一下不知该怎样诅咒这光芒。他这zhong状态一直保持到烟pigu烧到手指tou上为止。

金国龙带tou抢tou功的劲tou，一眨yan功夫就勇猛地把ma延雄“活捉”到段司令和侯政委面前了；以致这两个首脑甚至来不及避到幕后去，jiao换一下如何chu1置yan前这zhong状况的意见。

段、侯二人在众目注视下jiaoliu了一下yan光，一时也难猜chu对方的主意。段司令以“第一把手可以当机立断”的神态跨步走向台前“批斗”这个主旋律已经在脑子里鸣奏了。“革命造反派的战友们！”他声间宏大地首先发chu了这个呼号，然后非常熟练地广播“现在，我们要把这个传达、誓师会，变成批斗会，狠狠猛斗三反分子、死不改悔的走资派ma延雄。要把他批shen、批臭，打翻在地，再踏上一只脚，让他永世不得翻shen！现在，先勒令三分分子ma延雄jiao待他如何cao2纵黑指，企图向革命造反派反扑的罪恶yin谋！”

“说！”“jiao待！”前面那两排“大炮”的怒吼了。

ma延雄由于两条胳膊在背后被扯到最高度（再高一点大概就要折了），tou几乎垂到了膝盖上，从台上看不见他的脸，只能看见一团shi淋淋的tou发往地下滴嗒着水珠。

侯玉坤走过来，瞪了一yan睛刚刚直起腰来的ma延雄，苍老的声音慢吞吞地说：“jiao待吧！”

ma延雄闭着yanchuan了一会气。为了保持shen全的平衡，他把两条tui叉开了一点。他苍白的脸对着台下的一大片脸，缓缓地说：“…同志们，我是来接受大家批判的。我没有指挥红指…”“黑指！”金国龙在旁边张开mao楂楂嘴，吼吼着打断了他的话。ma延雄停顿了一下，继续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