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生了气说：“跟你搞好了现成的还不敢上阵，那现在连我都要靠你这个男汉怎么办？”我心里一动，象有什么东西要拼着冲来，又象被什么压住了，一大气把闷气压下去。她说：“国，拿到奖学金，别人拼了半条命才得得到呢，你倒是坐在这里就有了。好多人要他少活十年他也会愿意！生在福中要知福。”我说：“好怕听不懂课，丢了中国人的脸。”她说：“别想着自己就代表了中国人，你还没有那么大的面。英语不行不会学吧！万一拿个文凭也好向国内待，万一不行了退来再找工作，就当是拿了钱学几个月英语，语言学校还要钱呢。”我心里沮丧得要命，豁去说：“明天一定去，决彻底去！大不了不要我，会死人呀！”思文笑了说：“看，看，这个人！要你去读书又不是要你去上刑场，有那么可怕吗？”我说：“只是我又欠你的了。”她上来捂了我的嘴说：“你我是什么人，说什么欠不欠的！”她就在我边。我想一把搂了她，蓄地表现一下激，可心里那鬼鬼怪怪的力量在反抗着。她顺势在我上坐下来，搂了我的脖撒着说：“只要喜我就什么都有了。”我抱了她倒象抱了什么，别别扭扭着很不自然。她凑在我边说：“到底是天无绝人之路。”我也应了说：“天无绝人之路。”一下我想起二十年前，文革中学校不上课，我和另一个孩去捡玻璃卖钱，有一天看见一整块玻璃碎在地上，呼起来说：“天无绝人之路。”都二十年了我还记得清清楚楚。正想着思文仰了脸问我：“又怎么呢？”我掩饰着搂了她，在她肩一下一下拍着。她闭了一动不动。看看她的脸，我想，不知别的男人是不是也象我一样，没了心理优势就没了情绪？现在我是死鱼一条了。有什么办法，我想活，可活得起来吗？

见到逊克利尔把奖学金的事最后定了下来，但见面时的尴尬我事后还心虚了好久。走办公室的时候，逊克利尔从安乐椅上转过来，我照思文在门外待的，说：“Nicetomeetyou。”又上去握了握手。他也不起，指指沙发要我们坐，思文坦然坐了，我也在沙发的边沿坐了，欠着，似乎这样就能表示一谦卑，对自己的资格不足有弥补。思文跟他说话，说得很快听不明白。我竭力想去听懂，又装作明白了似的不断微微。逊克利尔两个指不停地在桌面上敲着，目光转向我的时候，去的双象是在很远的地方审视我，我鼓了勇气持着迎了他的目光也不避开，仍然微笑。墙上那幅东方仕女图，是去年跟思文在王府井买的，不知思文什么时候送给了他。我装着去看那幅图避开逊克利尔的目光，怕不到上。思文说话时很快地夹了一句中文：“别看着别的地方。”又把英文很快地说下去，睛并不望我一望。我又把目光移过来看着逊克利尔，微笑。有一次我得了机会以为听懂了，问了一句，问原来那个得奖学金的人还会不会来？思文挨着我脚的那只脚用了劲给我一个提醒，我再也不敢话。逊克利尔拿一封打印的信，飞快地签了名递给我，一边吩咐什么。我听不懂但知是告诉我奖学金的事，站起来双手捧了，微笑着，一边说着Yes。

了门我问思文碰我一下是什么意思，她说：“我急得要！他刚说了那个人不会来了你又问。他说你听力还是有问题，要我快帮你提。”我说：“读小学我也许差不多，读研究生！他以为英语几个月就可以过关的！”她说：“他又没欠你的，你还抱怨他。”我说：“怪只怪自己争不了这气，还怪谁呢？拿了这份奖学金通知我心里铅球一样坠沉沉的。”她说：“怎么办你自己想好，该的我都了。路在你脚下你自己去走。注册就在这几天了。千辛万苦得来奖学金，你又犹豫了。”我说：“真的我宁肯去工。”她说：“工好啊，可谁要你呢，找工作你试也试过了。

十一

我说：“那又能骗几天，暴是迟早的事。外国人他再也想不到，成绩单和论文还可以编造，连文凭是造来的还不知多少，我至少还有文凭这一样东西是真的。”她说：“现在都定下来了，你再面也不怕了。”我说：“我心里畏怯，压力好大。别人在心里笑呢，这平还读研究生！我一辈也没过这么不要脸的事！”她说：“你呢，你呢！你那张脸是什么脸，倒比总统的脸还威武些！你那么多自信都到哪里去了，恨不得就气把你起来。反正人都不认得，你怕什么怕！”我说：“我跟自己心里说，不怕，不怕，可还是怕，这是没办法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