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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16节(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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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16节

十五

对那天的事情我完全没有料到,然而发生了。事后回想起来,我仍然疑惑为什么那样一件小事会在自己心中产生那样绝望的gan觉,人常常会连自己也难以理解。和思文结婚这几年来,我们争吵过很多次,但我从来没有认真觉得这是一个问题,也没有gan到两人之间已经不可理喻已经无可奈何。我还常常有意制造一些小小矛盾,使平静如镜的生活湖面也有轻微的碧波dang漾。如有时她要我陪着上街,我偏说不想去,一定要听她诉说别人的丈夫多么有耐心,外面天气多么好,商店的东西多么诱人,直到她拉下脸来,我才恩赐般的姗姗起程。又有时她要我到她家去,我ma上说前不久刚刚去过,等她说尽好话作chuzhongzhong许诺,我才勉qiang同意。哪怕是她chu国之前发生过几次真正的争吵,我也不觉得自己就丧失了主动,因此也不必认真。然而这一次,我却产生了真正的无奈之gan,随之也对她产生了一点厌恶xing反gan。我当时gen本没有意识到,那心灵的轻轻一动,就预示了一zhong完全相反的gan情方向。那天晚上,思文说要准备写论文了,要我把从国内带来的资料找给她。我很高兴地说:“你快写,明年离开这个地方。你快写叫你外婆nainai也zuo得。”她说:“外婆nainai,我不喜huan听!”

我说:“一高兴忘记就把你叫老了,叫你小姑娘你喜huan听不?”我从箱子里把资料找给她。我在国内的时候她写信给我,要我从三个可能方向去为她的论文找资料。她所列的方向都很狭窄,我hua了十多天在图书馆反复查找,复印了二三十篇文章。她接了资料吃一惊似的说:“这么一点,我以为有多少呢!”她说着比划了一个厚厚一摞的手势。我说:“你列chu的方向,要找的我全bu找了,几十年前的杂志都翻到了。”她拿了资料在灯下一篇篇翻看,我坐到床上去看《历史分析方法》。她把那些资料翻得哗哗的响,脸se越来越难看,我用书挡了脸装作没看见。突然她把那些资料往地上一扫,站起来说:“Garbage,garbage,allgarbage!”我放下书看着她不zuo声,撇嘴嘲讽地望着她。她更加生气,跺着脚去踩那些资料,又踢得到chu1都是,然后双手搂起来抓成一团,sai到字纸篓里。

我gan到非常意外,这不是我认识的林思文,我无法回避心里涌动着的那zhong疏生的gan觉。我又gan到了一个男人在不能过一zhong有自信的生活时的悲哀,这悲哀迅速地化作一zhong抗拒的心理冲动。到加拿大来这些日子,我在屡屡碰bi之后,已经在心里承认了自己的无能,承认了现实的冷酷,任何一件事在尚未开始之前我就准备接受否定的结果,只有对思文我不是这样想的。毕竟她是我的妻子,我在心里很难以现实的态度去看待两人的关系,也没有任何随着环境的变化调整自己在家ting中的角se的心理准备。至少她可以理解,我的能力不必在这个社会得到证明。现在我觉得现实又以不动声se的冷漠向我bi1近了一步。

我默然望着她,把她的举动看作一zhong表演,平静中带着一点忧伤一点嘲讽。她怒气冲冲地望着我,用挑战的yan光回答我的冷漠。我不动声se,心想,她一点都不傻,她能够理解我目光中的冷漠和轻蔑。我知dao她在期待着我的反击,这样她的怒气的进一步爆发就有了足够的动力。我偏不生气。对视了一会,我干脆把目光转开了去,又开了门准备下楼去。她挡到门口,把门用力一拉,压得我手指生痛。我火气一冲,点着了似的要燃烧起来。但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又压了下去。我从容地走到字纸篓边,弯了腰想把那些资料捡起来。她象终于发现了挑战的方向,冲过来推开我,把tao在字纸篓上的塑料袋扎起来“蹬蹬”地跑下楼,丢到垃圾桶里去。我抱了tou坐在椅子上,脑中空空dongdong一片麻木。她也坐在那里,怔怔地望了灯chu神。桌上的小闹钟合着心脏tiao动的拍节,发chu清脆的声响。我斜了yan去偷看她,觉得她是另一个人与我没有关系。怎么可能呢,我的妻子我却毫无办法。这事情何其荒谬又何其现实,荒谬得难以理解又现实得无法摆脱。人世间一定有许多这样的故事,两个最亲近的人却相距最遥远最难沟通最难理解。

也不知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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