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体
微红了脸,低了头不敢迎了我的目光。这种神态大大地激发了我心中的某种情绪,深心不由地一动。我问她对我讲课的意见,她用了尽可能好却不太精当的评语,其中包含着掩饰不住的热情。我笑了笑,出乎自己意料地大胆说了一句:“我哪讲得这么好,你的评价带了点感情色彩吧。”这种大胆连我自己也吃了一惊。她马上绯红了脸,低了头瞧着地上,鞋尖在地上前后摩擦。我沉默着,使气氛变得沉闷而让她感到一种无形的压力。在这种温和的窘境中,我感到了一种快乐。她终于抬起头来说:“高老师,我走了。”我觉得有必要消除了那种压力,又把话题转向她的生活种种。原来她是工程师的女儿,两个姐姐都考上了大学,她自从高考失败以后,就生活在一种无形的阴影之中。她的话激起了我的爱怜,却没意识到这种爱怜已经悄然地和不自觉的情欲纠缠到了一起。她出门的时候突然问了一句:“你是一个人住在这里吗?”我说:“是的,现在是一个人。”一种诚实的愿望促使我想告诉她,我妻子出国去了。但一种专横的内心力量阻挡了自己说出这句话来。
下一次去讲课的时候,我一进教室就看见舒明明坐在中间第一排,我猜想她是早早到来占了那个位置。讲课中我偶然望她一眼,她就会意地微笑。她不再低了头回避我的目光,显然我们之间已经有了某种默契。下了课我擦干净黑板,转身看时学生都走光了,舒明明也不见了。我若有所失地停在门口张望了一下,失望的感觉在心中弥漫开来。这样的姑娘我不知接触过多少,却从来没有这样的感觉,我觉得她们都不能和思文相比。但今天是怎么了?我明显地感到了今天的情绪有些异样。我在心里对自己说,这不过是寂寞中的幻觉罢了,过几个月就要去加拿大了。这样想了,那若有所失的感觉仍没有消除。我推着单车出了那所中学的校门,正准备骑上去,黑暗中一个拘谨的声音在叫:“高老师。”随着声音,舒明明从黑暗中闪了出来。我说:“你躲在这里!”她说:“高老师,我想问你几个问题,又怕别人笑我,这等在这里了。”我推了单车和她一边走。我说:“舒明明,你的胆子很大。”她吃惊说:“大家都说我胆子小。”我说:“这么晚了你不怕我?”她说:“你是老师,我怎么会怕你?”我说:“你别以为你老师前老师后,我们就只是学生和老师了。”她说:“反正你我是不怕的。你我就是不怕。”她问我几个问题,也没怎么问到点子上,我回答了她。走到一个十字路口,她说:“我要从这边去了。”却站着不动。我说:“你走回去,不搭车?”她说:“都走有一半了,走回去算了。”我说:“送送你吧。”我上了车要她跳到后座上去,她说不敢跳。我又停下来让她扶了我的肩在后面坐稳,骑了起来。我提醒她坐稳,她两只手怯生生地抓住我的衣服。到了她家楼下,她说:“高老师,到我家去吗?”我说:“那怎么行?”她说:“怎么不行,我爸爸妈妈都很好的。”我想告诉她思文的事,又觉得太突兀,说:“今天晚了,下次去吧。”她指了楼上的阳台给我看,告诉我她家在四楼,又说:“没事来玩吧。”我说:“星期六请你跳舞去,去不去?”她不做声。我说:“不想去就算了。想去就说去。”她说:“去。”我说:“我怎么叫你?”她说:“我在家等你。”我说:“我怕你爸爸妈妈。”她吃惊说:“那怕什么,他们真的很和气的。”我说:“你爸爸知道你跟别人去跳舞,会打你的。”她说:“那你在楼下叫我。”我说:“叫你你妈妈还不跑到阳台上来看。我叫范娟娟,你就下来,好不?”她答应了。化名所具有的神秘色彩显然使她感到兴奋,她默默地念了几遍“范娟娟”说:“那就这样,你自己别忘记了。”她口中轻轻念叨着那个名字上楼去了。
这种带有秘密性的约会使我有着特殊的感受,我想舒明明更会有这样的感觉。星期六傍晚,我在楼下叫一声“范娟娟”她马上从阳台上探出头来向下面挥一挥手,两分钟后就下来了。我注意到她今天化了妆,比平时漂亮一些,走过来时也显得特别轻捷。她走过来要搭我的车,我用手势阻止了她,要她跟在我后面走。到了没人的地方,我扶着她坐上去。她问:“怎么要到这里才搭我?”我说:“那边有你的熟人,看见了不好,天还亮着。”她说:“那怕什么,又没做坏事。”我说:“别人要说闲话的,明天又会告诉你妈妈。”她说:“想告诉我让他告诉去,又没做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