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小禾在床上躺下来，倚着枕说：“下次带你到我们那个教会去，你去不去？”我说：“去了我对不起上帝，我把他当傻瓜了。还要奉献，这是教徒的义务，我还想他补助我呢！”她说：“我开始每次五块钱，得我心里直哆嗦。现在每次一块钱。你不想，把手往那袋里一下，也没谁知。”我说：“人人都这么聪明，几十个人手往里面，结果拿上去了是一泡空气，牧师还不气死！”她说：“那你把心一横舍一块钱去听一次，牧师布也很打动人心呢。”她边说着，边拿一面小圆镜照自己的脸。我说：“好了好了，漂亮就是的了。”她一手托着腮说：“还是长胖了一。”我说：“胖才好，西方人还要胖，你还不够。”她说：“胖有什么

以后我晚上回来，见她房里还有灯，就“咚咚咚”敲三下门，推门去。有时路上耽误了，或者看别人打牌回晚了，她房里的灯还亮着，轻轻推一下门，并没有闩，于是敲三下去。她说：“今天下班晚些啊！”我说：“车老也不来。”从此我下了班就尽快往回赶，知有人在等自己。有天我“咚咚咚”地敲了门去，她在看录象，见了我，把录象机关了。我笑着问：“你潜意识中是不是在等着这三声响呢，你自己诚实说！”她说：“哟哟哟，好了不起，这三声响不响，我今天晚上要睁睁到天明了。”我在椅上坐了说：“现在倒还不至于。”她嘴一撇：“哟哟哟。”我问她什么时候考试，她说：“圣诞节边上去了，还有半个多月。”我说：“过节你都准备些啥呢？去冬令营？”她说：“我还想问你呢，过节你都准备些啥呢？”我说：“过节对我可不是好事，餐馆停业两天，就没钱了。在家里呆也呆了。我们这些人，又没人找去玩。”她笑了说：“钱迷！玩两天有什么不好？我只一奖学金，还不是也要撑着活下去？我有你那么多钱，日就不是这样过。”我说：“怪怪！有人羡慕我，我只觉得自己下面除了几个乞丐就没有什么人了。你倒是教导我怎么过才是过？”她说：“总不至于房里只有三样东西，一张床，一张桌，一箱。”我说：“还有一张椅。虽然是外面捡来的，它也算一个你也别漏了它，那不公平。”她拍手笑：“就算你四样，冤枉你了！起码电视机也要一台，没有怎么提英语，二手车也要买一，才要你一个月工资呢，开去玩，好舒服。在国内你想吗，也就是在加拿大了。”我说：“又一个加拿大的崇拜者。”她说：“人家好那就是好，不承认好它还是好。有些人好象承认了就损伤了他心里什么。”我说：“你也会绕了弯刺刺人了！我有什么不承认，不承认也不会这么几万里跑过来。人家好那就是好，可好来好去还是个‘人家好’，又没我多少戏。”她说：“别钻字。”我又问她圣诞节什么，她说：“二十多天假呢，也不知教会有什么安排。”我吃一惊说：“你还了教会？你真信还是假信？你哄了牧师可哄不了上帝。你着祈祷心里又偷偷在笑，耶稣先生可是知的，他无不在，你那颗心可在他监视之中。”她笑了说：“谁真信呢，大陆来的人有几个真信，都是党教导来的。看在耶稣的份上，大家在那里个朋友真心一。说不定就认识了个什么人，给你介绍一份好工作。”她说起有个北京人，国博士毕了业移民过来，写了两百多封信，也没找到工作。还是在教会认识了一个人，介绍他在政府里找到一份工作。现在他们夫妻每个星期六都去教会，他们自己说，看在这份工作的分上，也得去拜访耶稣。我问那男的是不是姓，四十多岁。她说：“你也认识？”我说，他太太姓冯，还是文革时期科技大学毕业的呢。我们都叫她大嫂，原来就在我们餐馆帮厨打杂。她丈夫没工作时，在我们那里了一年多的deliverer。阿长阿良他们几个得空了到楼下去打牌赌钱，经理都不，公司的人来了经理还把人叫住说话，使要我去打招呼。可大嫂要，总经理来了她去汇报。那几个广佬合起来整她，不了的事要她，拿不起的东西要她拿，她气得直哭，那几个人在旁边斜着笑。她为了那几个钱忍气吞声，还是被厨阿来走了。谁跟你讲什么公！我在旁边看了也无可奈何。张小禾说：“她现在还在家里呆着呢，四十多岁还是个女的，哪里去找工作，幸亏她丈夫找到工作了。他们还想买房呢。”

六十八

我发现张小禾的生活习惯有了一变化。以前我晚上十二多钟回来，她总是熄灯睡了。可现在她睡得很晚。我下班回来，刚上了楼，她就来到房去洗脸，或者到厨房拿东西吃。见了我，就跟我说几句话，顺便要我到她房里坐一会。坐一会我说：“这么晚了，你明天还要上课呢。”她说：“快考试了，要多看一书。”我说：“那更不敢打扰了。”站起来要走，她指了椅说：“坐你的，我看书累了，也想有个人说说话。不过你烦了困了想去睡，你就去。”我连忙说：“不瞌睡不瞌睡。”说一会话我告辞去睡，她送我到门，自言自语地说：“我瞌睡了就会熄了灯去睡。”

都不如。”我说：“正因为是你我才计较。以前计较，现在也不计较了。”她说：“别说得那么漂亮，你又是个不计较的人不呢？碰也碰不得一下！”我忽然到那么真诚地表白不计较有不合时宜，有蠢，考虑怎么表示自己其实很计较，又要别让她领会着没有别的意思。正想着她说：“下次你该来还来吧？”我说：“那当然，下次要买米了，打个电话来，我给你驼去。不过你情绪不好想骂人把人推到地上，我就不来了。”她笑着说：“知你不是不计较的人。”我上又说：“现在到底又不比以前了。”又说了一回闲话，议论几个熟人，才把电话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