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那晚上背你过河以后…”

“啥？”晓兰不以为然地说。

“总得争取争取嘛！”晓兰说“你…”“我心里没劲儿，思想老是抛锚…”

“那怎么办？”她也莫可奈何地叹一气，放下书，双手抱着膝，坐在沙堤上，有茫然地说“我们都考不上学，回农村啥呀？我想到很快就要离开学校了，心里真难受！回家啥？喂猪养？小买卖？烦死了！”

“我试过，不行嘛！”

“谁要你在我脸上亲一哩！”

他的胳膊上格外有劲，抛甩起砂石，必须把后晌找她所耽误的工夫加来。

后仰，泪都来了，一手捂着笑得酸疼的肚，一手拿着书本，在他上打。

“背我过河又怎么了呢？”

和晓兰见一面也不那么方便了，曹村和刘庄相隔六七里路，虽然不远，他也不能频频去找她。她的父母对她得严，尤其是对女儿与异接很。乡村间没有电话，通讯十分困难。他埋苦在沙滩上，没有想到晓兰已经社办企业，而且是砂石理站开票的工作人员了。

听见一声亲切的女人的呼唤，他一抬，看见长才大叔正在朝他招手哩，旁边站着他的婆娘，正在叫他。她给长才大叔送饭来了，老两正在情地招呼他过去一起吃饭哩…

“好了，现在还是复习功课吧！”晓兰从草地上拣起英语课本“我等着吃你的蜂，未来的养蜂专家…”

“你全当没有那回事儿。”晓兰扬起脸“集中力，准备考试。”

“啊呀…”刘晓兰飞红了脸，瞧瞧左右，用书捂住了脸颊“快甭说了，羞死人了…”

“反正我考不中，你也玄乎！”生说“白费劲儿！”

她依然对他好。生肯定地想，她一坐砂石理站的办公室，就指派胡须的司机到曹村来装运他的石。可的晓兰，心里疼着他哩！后晌得去找找她，为了祝贺她有这样一份又净又省力的工作，为了她给他指派汽车来拉石的好心，为了他又有一月多没有和她见面…他现在十分想见她。

“甭胡思想！”

“养猪养，那是老婆婆们的事！乏味无聊没意思。”生说“我已经瞅准了一桩事儿——”

“啊呀！你…”“谁要你给我唱‘十八岁的哥哥’哩！”

“比百灵叫得好我也不喜。”晓兰淡淡地“我不喜嘛！怎么办？”

“你真洋相哩！”晓兰莫可奈何地说“复习功课这样张，你尽洋相…”

“噢！”生叹气“我可简直迷了。”

“你蜂，你就养吧！”为了不使生扫兴，晓兰调地说“我可是吃蜂呀…”

“那叫声才好听哪！”生说“蜂的叫声可不是苍蝇…”

曹生抛着砂石，回味着离开学校前的那一段生活，自己也觉得好笑，当他和她以及十之八九的男女同学各自回到自己的村庄以后，那熟悉而又亲切的五里镇中学，立时就变得陌生而又遥远了，似乎不是刚刚离开了三四个月，倒像是三四年前的事了。一切不切实际的想非非的幻想全都沉淀到大脑后去了。有的同学城临时工去了，有的在自行车后边拴上两只竹筐，贩卖爪果蔬菜去了；有的买下小四拖拉机跑起运输来了；有的社办工业单位当工人去了。他喜养蜂，为了把东杨村的那十箱蜂尽早买到手，他现在正聚足力气，从早到晚，在沙滩上翻捣砂石，冷，不怕；累，咬咬牙忍下去，他被自己未来的养蜂事业鼓舞着，埋在沙滩上，几乎与世隔绝了。

“我现在看书看不去，老是想瞅你；听课也总是听不去，耳朵里老是响着‘九九那个…’”

“想得多！”晓兰笑笑“那些动家禽，我全无兴趣，那蜂整天嗡嗡嗡叫，烦死人了…”

“我一看见那蜂窝，上就起疙瘩。”晓兰说“我看都不敢看！”

“养蜂。”生眉飞舞“带上蜂，天走南方，夏天赶北方，走南闯北，自由自在。你跟我搭伴，咱们的生活多有意思…”

“我给你饱。”生也笑着“能吃多少嘛！一箱蜂能酿…”

“娃哎——”

“那当然…”生兴味索然了。

“真的！”生说“那些小小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