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她送礼吗？”生笑问。

长才大叔咂着旱烟，滋滋的着，把一支金丝猴牌香烟到他手里。生推辞不过，着了，一烟去，呛得他咳嗽起来，赶忙灭了。

长才大婶撇撇嘴，不屑地瞅着男人，对生说：“甭看你叔说话声大，胆可小得不像个男人。他见人就问‘变不变’，成了病了。我说嘛！咱又没犯法的事，凭笨力捞石挣钱，就是政策变了，能问啥罪来…”

生听着这个传奇彩甚的故事，笑着，打着饱嗝，拍一拍手，准备站起走了。这时候，一个女孩把一疙瘩用巾包着的吃给他，说是他的母亲给你捎来的，她忙得脱不开。生解开巾，是三个烤得焦黄的馍馍，夹着辣椒。他一抖巾，把三个馍馍倒长才婶的竹条笼里。

“这算啥？”长才婶问。

“当然。”长才大叔悄声说“给我办事，礼由我。叔买得合适的礼，你拿给人家也面…”

“只要不变就好！”长才大叔“咱一不会长途贩运，了远门连火车站也寻不见哩！二不会鬼捣，寻不着门路哩！只要允许咱捞石，这沙滩就是咱曹长才的摇钱树，金盆！拿时兴话说，是咱的存折！”

“嗯…”生沉一下，有为难。他原打算后晌去找晓兰，可不是为了让她多放几趟车来。

，生觉得好笑，故意提嗓门，大声气地说“都什么时候了，你还问‘变不变’！”

“娃，你听说过吗？”长才大叔兴致的说“刚解放那一年，穿灰制服的一排军人从咱河滩走过去，赶到南源上去了，过河的时候，有个人说，‘嗬！一河滩银元，一河滩洋面！’叫在河边割草的曹二老汉听见了，传说开来，人都不解，明明是满河滩的沙、石，解放军咋会说是银元、洋面呢？而今，大伙才解开这话！你说神不神？”

“憨娃！而今兴得这一！”长才大叔说“你刚从学校回来，不懂人情！没有这办法，没有路走！”

“你不要还的话，顺便捎给我妈。”生说“我已经吃饱了。”

“快算了，快算了！”生有烦“真的找她去，我啥礼也不会拿的。”

“对对的。”生，长才大叔说的是实话，这也是沙滩引来这么多的庄稼人的全缘由。那些少数敢于走南闯北搞长途贩运的人，钱虽然挣得多，一月里可能成千上万地挣，但总带有某冒险，某不太稳实的因素。习惯于小农经济的长才大叔一类农民，现在还不敢放开手脚，一天能捞到一方石，挣得五、六块钱，已经很满足了，他没有打算在这沙滩上把罗网永远支下去。他多一年，捞够了能把东杨村那十箱意大利蜂买到手的钱，就要挂罗收摊了，走南闯北去放蜂，那无论如何是捞石这单调的劳作无法比拟的。

“实话！”长才大叔无端地兴奋起来，抑制不住了，对一个年龄相去甚远的晚辈后生，掏知心话来了“在这儿捞石，不贴大本钱，不心行情跌涨，不用东跑西颠，日有饭吃，夜有炕睡，沙滩的石，十年八年捞不完。一天捞一方石，五六块，到哪儿去找这好的营生？累当然是累些，咱笨庄稼人还怕力汗吗？”

“你甭嘴犟！”长才大叔脖一拧，声音又大了“那年人家没收了你的，你咋不嘴？那该是你劳神养下的嘛！人家说娃他爸养的老母猪是‘自发’，你说，娃，你爸敢犟不敢犟…”

长才大婶宽厚地笑了：“他这号笨人，打的笨主意，说的笨话…”

“娃，叔还想跟你说句话，你甭急走。”长才大叔有难为情地说“叔给你说过，给那个碎货订媳妇，急着用钱，还得你帮叔卖石哩！”

“没麻达。”生豪地说“我拦住汽车，先给你卖。”

“老皇历了！”生不自觉显老学究的神气来“现在的政策，都写宪法里了…”

“叔两墨黑，在理站没有一个熟人，”长才大叔叹惋着“理站那些人，尽给他们的熟人办事。咱提上烧酒拿上烟，挨不上边儿喀！冒冒失失地送去，反倒给摔来。其实，谁不知他们暗地里啥！好了！你的同学在理站开票，有咱们的人咧…”

“你甭！”生说“我去找她就是了。”

“你不是有个同学…在理站吗？”长才大叔终于说他的用心“你去找她，让她给咱放几趟车来，啥问题都解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