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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节(2/3)

驹又把来娃拉到炕边:“娃那家伙说话,嘴上从来不站岗,你甭在心。”

德宽时时注意尊重别人的意见,特别担心三位领导者之间产生矛盾和隔阂,从而导致一班人的分裂和垮台,三队历史上并不缺乏这样的先例,一些本来很有能力的,困为闹不团结,而使磨空转了,力空耗了。他比驹和娃年龄大,近四十了,本该更慎重嘛!他谦和地制止娃说:“你甭尽笑嘛,让驹把话说完…”

“来娃以前多年混工分,现在混不成了。旁人分得责任田兴,嫌地少不够;他可不了,发愁哩!”驹不娃怎样叫喊,仍很动情地述说自己的意见“来娃本人有残疾,又养着个哑女人,还有个上学的娃,怎么混日呢?”

驹从饲养棚里的光炕上下来,鞋也没有顾上穿,三两步跑到门,把来娃拉住了,死推拽把他重新拉到炕前,他坐在炕边,才笑着说:“老哥,你的脾气好倔呀!我…”

矮短的冯来娃站在槽前的空地上,脸上的肌搐着,以怨恨的光盯着娃,短短的胳膊在空中一抡,怒气冲冲地说:“娃队长,你说话甭那么欺人!我是冯家滩三队社员,你值多少钱,我也值多少钱…”

受过什么症,已经四十挂零的来娃,长得不过三四尺大,腰,跟正常人不差上下,只是个矮小得简直像个怪。他以往只一样活儿——在村边田地里吆赶啄庄稼的猪羊和鸭,混几个工分,实际是三队养活着的一个废驹怎么会提这个人呢?

“把槽盘低儿,再给槽砌一垫脚砖,他就能够着添草拌料了。”驹仍然认真地说。他和娃自小在一块儿耍,早已习惯他的脾气和秉——正直得可,也简单得近于鲁。他只解决困难的办法,而不愿去计较娃的嘲笑。

“哪怕三队把他全家‘五保’起来,哪怕我去给他责任田,也甭叫他把给糟践了。”娃依然不相让。把这样好的八宝贝给来娃那号人去喂养,他不放心:“我敢说——一,比他来娃值钱…”

“好驹兄弟!”来娃带着重的情说“我地有困难,俺老婆说叫他娘家人来帮收帮。我心里难受,不想拖累亲戚。咋哩?咱是冯家滩三队社员呀!下虽说地分了,分了,各家自奔前程哩!可我想,共产党在冯家滩的支委会没撤销嘛!难就闭不盯咱这号困难了吗?你说让队里给我帮工,还说对我家‘五保’照顾,我给俺哑老婆说,看看,党对咱有安排哩!可我又想,我也是个人,为啥要旁人照顾呢?我不要别人可怜我,我能这活儿

“尽胡说——抬死杠!”驹有生气,娃一句。话音刚落,饲养室虚掩的房门吱吜一响,来娃来了。

“我自己蹦来,有啥不对的地方呢?”来娃从炕边溜到地上,仰起,并不示弱“我是三队社员,我有资格喂呀!你不放心,不让我喂,那没啥!你甭说难听话,我没有一值钱,你这是啥话?”

“自找麻烦!”脆地说“冯家滩三队的喂行家死光了吗?”

娃却并不为自己的失言后悔,他对来娃的发火本不放在心里,甚至觉得可笑:那么短的两条,蹦来蹦去;那么短的两只胳膊,一抡一抡;人不气倒戏小丑似的动作,令人好笑。看着驹和德宽那样恭而敬之地劝解来娃,他反而说更尖刻的玩笑话:“蝗虫蹦到土地爷神堂里,你算哪一路的神嘛!是你自己蹦来的,不是人家用香裱漆蜡请你来的…”

德宽走到来娃跟前,把短杆烟袋的化学嘴儿在衣襟上,递到他的手里,憨厚地笑着说:“老哥,咱们正在商量嘛!你怎的就急了呢?坐下,甭急…”

“那有啥好说的呢?”娃止住笑,盯着德宽,不屑地咧着嘴“就是那个‘半截人’冯来娃,长到老都有资格红领巾的活宝,让他喂,怕是连槽也够不着…”

驹心里暗暗叫苦:糟了,娃损人的话,让来娃听到了。他立即赔上笑脸,真诚地劝说:“来娃哥,甭急,咱们正在商量…”

“甭商量了!”来娃又一抡那又又短的胳膊,对驹说“算我前日没给你说那个话。有娃当队长,请我我也不喂了!”说罢,吐一唾沫,转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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