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萌动的蓝袍先生念(2/5)

我自动辞职了。没有办法,我不会算术,连那些阿拉伯字也没见过;语文科的新课本,虽然是浅显通俗的白话文,我却教不了。我离开了那个祖孙三代执教的学堂,让位给那三位新派

大约过了十天,或者半月,她牵着孩的手走学堂来了。站在我的教桌前,斥说儿想逃学,她把他亲手牵来了。我让她的儿归坐。她却不走,从腰间摸一块纸,摊开在我前的桌上,问:“徐先生,这个字怎样念?”

“真麻烦你了!”

我的心在收缩,被那个洋女人搅起的一缕纷的云霓,消散了。我再也不理睬那个被父亲骂作妖鬼魅的女人,甚至连村中一切年龄尚轻的女人也都一概不予搭理。我不能让桃亵渎徐家贞节的门楼…

“那好。让娃儿在家养息。”

我一抬,发觉她并没有瞅字,而是瞅着我的睛,那里有一令人动心的神。我忙回答了那个字的读音,就把脸避开了。她笑笑,说声“劳驾”就走门去了。

这天晚上,我回到家,看见父亲脸不悦,从地里犁地回来,把犁杖重重地磕摔在台阶上。他回到家中,已经和大伯二伯一样亲躬耕了。是累得心生烦躁了吗?

“娃儿病好了,我给补。”

直到夜人静,大伯二伯和堂兄弟们都睡定了,父亲终于把我叫上房里屋,关了门,压住声儿,严厉得怕人:“你和那个臭婊有啥好说的?嗯?”

我低下,简直无地自容,好像我已经和那个女人真有过什么苟且之事,其实不过就是说了二三次话,都是说的关于她的孩念书的事,每一次也都是那么简单的几句。我想分辩,解释,不光是父亲盛怒之下,难于容纳,而是我自己到有难张,羞于启齿了。

里静下来,剩我一个人,看着桌上那把红油漆纸伞。我拿起伞掂掂,却嗅到一淡淡的香味,那是脂粉一类东西的诱人的气息。我坐在椅上,前浮现着两只汪汪的睛,如果不是这样近距离地看见她的睛,我真不知世界上有这样好看的睛。她穿一件紫红旗袍,披着卷发,细,不过二十四五岁,旗袍包裹着丰腴的脯和。我突然奇怪地想,如果我有这样好看的一个女人,难真的就会荒废学业了?

无论父亲的态度怎样生,叫人难以忍受,但冷静之后,我就不能不暗暗慑服父亲那察细微的睛,我虽然没有和那个洋婆娘有任何拉拉扯扯的事,可从心里反省,那双汪汪的睛确实得我有神不守舍。如果不是父亲警告,长此下去,即使不会发展到什么有损门风的丑事,也极其危险,任何一半句风言狼语都可能毁了我,毁了父亲,毁了徐家几代人守节持仪所建树起来的家风…父亲直接砸向我脑门的这一砖是狠的,也是及时的。

“孩疼,后晌不能上学了。”

“我不要你回话!”父亲站起来,可怕的鹰一般的睛“我只想给你说一句,那个婊再找你搭话,你甭理识!那是妖,鬼魅!你自己该自重些!”

这个女人,是杨年的二儿在河南娶下的小老婆,因为战事吃,送回老家来了。杨年压儿不知在外已经娶下小婆娘,气得,无奈那女人引着一个可的小孙孙,毕竟是杨家的后代,才收容下来,心里却见不得这个着异乡音的女人。那个经明媒正娶的大婆娘对于这个妹妹,更是恨了。这个女人在杨家,没有援助也没有同情,活得没滋没味儿,村里人说她夜夜都偷着哭哩!村里人不明底细,纷纷传说,杨年的二儿从河南送回来的洋婆娘,是抢霸的一位良家女;有的却说得截然相反,说她原本是开封府里一家院的窑儿…云云。

雨小了,漾漾的雨雾从密的树梢笼罩下来,院里昏暗了。我最后看了那把红伞一,终于没有用它,锁上门,走回家去。

“缺下课…”

“不客气。”

我像当挨了一砖,前都黑了,说:“她给孩请假…”

从这以后,每当我从杨年家门楼前走过的时候,就忍不住扭瞥一宅大院了。往昔里,我和父亲一样,是不屑于瞅一这角亭式的阔绰的门楼的。瞥一,其实什么也没有看到。这一天,终于在门撞见她了。我向她一下,就走过去了,她却又叫了一声:“徐先生——”我停住脚,转过

我回到家中,那两只汪汪的睛在我前忽闪飘浮;我在学堂,那两只睛又在字行间闪眨…

我不知是怎样从父亲住的上房里屋回到自己的厢房的。躺下之后,怎么也睡不着,心里烧躁憋闷,脑袋嗡嗡响。

杨徐村解放了,人民政府给杨徐村派来三位先生,真是令我大开界。他们穿四个兜的短褂,着八角制帽,废止了我的教程,给学生发下西北军政委员会编的课本,设语文和算术课,另开音乐、育和图画,其中一位年轻的女先生,教孩唱歌,张着嘴唱呀唱,令我目瞪呆。

“走吧!”父亲负气地一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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