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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与子(2/2)

我没有料到,生活急骤发展的狼,一下把我冲得丧魂落魄,完全陷之灾…父亲竟然胜利了!

僵局就这样保持着,谁也不退让,也不攻。任何一方的攻或退让都可能打破僵局,但谁也没有这样的表示。我相信我会撑到底的,甚至用年龄的优势来等待对方——父亲。一直到我在师范学校修业期满,甚至在我工作了二年的时间,这僵局一直维持不动。

毕业离校的前一晚,我和田芳难分难离。我们坐在山门镇旁边的小河边的一棵大柳树下,有多少话要说呀,临了却什么也不想说,啰嗦的嘱咐显得毫无必要,彼此完全已经心知了。一切最动人的语言都显得那么不确,也缺乏力量,都不足以确切地表述我的依恋之情,一切依恋之情都化在无声的信任之中了。初恋时的心的探询,如山瀑一样迸发的烈的倾慕的话,颤抖着的情的波狼,全都归于一生死相依的明彻的无言状态里,她依偎着我,我偎依着她,亲吻是沉而烈的,却不像初恋时那么疯狂和如痴如呆,心的要比语言的准确得多。

父亲接连着写来三封信,要我回家,而且要我至少每个月回一次家。我不能忍受了,我找到舅家,向我舅舅说明了原委,我已经向他作了让步,如果他对我得太,我也可能拿起剃的;他的下一封我的信,可能就是我的蒙脸纸;他把我死了,那个媳妇也就不会在徐家门楼待下去了;把我死了,他可能在杨徐村更不好活人了!

“我只怕离开你。毕业后…”

“我想毕业以后,咱们就结婚。”我说“我是一天…也离不得你…”“你给我念过一句古诗,意思说只要俩人心心相印,在不在一块,没啥关系。”她盯着我的睛说“那句诗怎么说?”

“动真格的也甭怕!”田芳说“慢慢来。没有斗争,就没有自由。我来上学时,俺爸就是挡。他料定我一上学,订下的婚事就毕咧。我跑到我姑家,要了一床被,就上学来了。现在,我上学了,和大张村的包办婚姻也解决了。要是我无论在哪个节上一退让,我就被大张村圈住了。”

就不要说了。”她很贤明地说“我只是劝你一句,无论什么事,都想得开一,不要愁眉愁的。新社会了,还能有多大的事呢?”

“我的父亲,跟一般庄稼人不一样。”我向她说明我父亲的心和脾气“那可不是吓人的。”

我们挽着手,在河边的沙滩上漫无目的地走着;在沙滩的草地上坐下来,仰望星空,倾听河在夜间发的清脆的响声,受大地在夜幕笼罩下的均匀迷人的呼…直到黎明的晨曦照亮秦岭群峰当中最的那座峰颠的时候,我把一条心写就的纸签送给她,那上面写着她喜的一句古词:两情若是久长时,何必在朝朝暮暮。她送给我的,也是那一句古词,而且是用绿的丝线绣扎在一块白布上的。那块白布中间,两颗重迭在一起的心的图饰,用的是红的丝线扎成的。

“那你愁什么呢?”

有这样一件信揣在我的怀里,父亲怎么能撑持得过我呢?

“我想天天见到你,永不分离!”

“慢慢来。”田芳说“再顽固的人,经得多了,见得广了,会慢慢开窍的。”

她显然没有料到我的困难的严重。这局面,迟早要让她知,再为难也不能不说清楚。我终于向她叙说了今天父亲来的举动。

“我爸的思想,特顽固!”我说“我没见过他那样顽固的人。”

“你又来了…何必在朝朝暮暮!”

“毕业了,分了,都在本县,见面有多难呢?”

“哈呀!这么事,就压得你抬不起来了?”她撇撇嘴笑笑,嘴角一缕不在乎的神气说“老封建家长都是这一办法!我要跟大张村解除婚约,我爸把铡刀提起来,先往我脖上砍,我跑了。他又砍自个,我妈一拉,他就扔下了,谁也没砍!全是这一…”

舅舅是个胆小人,怕真的酿人命来,劝了我,又立即跑到杨徐村去找我爸我妈,把我的话传过去…果然有效,父亲再没有来信我回家。

“两情若是久长时,何必在朝朝暮暮。”我说了一遍,似乎觉得憋闷的心里透松活的隙来“我…像一只关在笼里的鸟儿,好容易飞到蓝天上去了,哪怕被雷电击死在空中,也不会自己重新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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