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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2(2/2)

“噢。”二孩妈使劲盯着同志,看他下一句是不是“您儿媳请您去家里看看孙呢”,可同志两片嘴合上了。

他刚坐下,一杯茶静悄悄现在他面前。茶是晾好的,掐着他下班到家的时间沏的。茶杯放下,一把扇过来了。他接过扇,多鹤已经是个背影。他的快乐在小环那儿,舒适却在多鹤这里。工人新村有几十幢一模一样的红砖平房,都是匆匆忙忙新盖的,每二三十栋房有一个居民委员会。在居委会那里,多鹤是张俭的哑小姨,总是跟在她能说闹的大朱小环后,上街买菜,下铁拾煤渣,她大和熟人在路上遇见,打一句诨就错过去,她在后面总是替她补一个鞠躬。

“我能给她带孩!”二孩妈说。

这是八月中旬,多鹤在外面饭。所以她来,脱鞋穿鞋,比谁都忙。小环是个懒人,只要不让她动手,她就牢不断地遵守多鹤的日本规矩。

这是一间很大的屋,两张木床拼在一起,搁在屋的东,像一张炕。屋西搁一个大铁炉,竖起的铁烟囱在天板下面盘大半圈,从炕上面一个去。只要把炉生着,屋里就得穿不住棉衣。

二孩妈又上镇上去了。她的烈士儿是参谋长,安平镇从来没见过参谋长这么大的官。

县民政局的同志说张家从此是光荣烈属。每月可以得到政府一笔钱,过年还有大油大,八月节发月饼,十月国庆发大米。县里其他烈属都同样政策优待。

二孩妈把同志往大门送的时候,张清扫回来了。二孩妈跟二孩爸介绍了同志,两人正规地握了握手,同志叫二孩爸“老同志”

“可不!”二孩妈龇着四颗下牙大笑。

他回到离厂区不远的家属宿舍,小环又去了。多鹤快步上来,跪在他面前,替他把沉重的翻鞋脱下,又小心地拿到门外。翻鞋应该是浅棕,炼焦厂的人一天就能把它们穿成漆黑的。他在厂里洗了澡,但街上的人仍能认他是炼焦厂的。炼焦厂的工人让焦炭给熏染得肤一层。

发了言,他可以放松了去想家里的事。想如何把多鹤和小环摆平。想多鹤去居委会老不说话怎么办,想小环闹着去上班能不能依着她。最近他想得最多的是大孩成烈士的事。哥哥大孩竟然活到了三十多岁,当上了参谋长,娶了老婆生了孩,到牺牲了才回家找父母。他觉得大孩不是个玩意儿。

“哎哟,我还不太清楚。好像是两个孩吧。您的儿媳也是志愿军,在军里的医院。”

“二孩妈,想把您孙撑坏肚蹿稀啊?”

烈士证上说大孩是团的参谋长。

同志,我家大孩有几个孩儿啊?”

“你跟我儿媳说,让她回家来看看!”张清扫着泪说“她要是忙,我们去看看她和孙们也行。”

张俭不往下看了。那不就好了?哥哥给张家留了,他不就没事了?多鹤也没事了,可以打发她走了。打发她走到哪里去?先不哪里,反正他要解放无产阶级他自己了!

死在朝鲜,他们老两得了个“光荣”,他的寡妇、孩得了一笔钱。二孩妈哭不来,当着一个满南方话的陌生政府她放不开一她哭是要拍叫喊的。另外,大孩十五岁跑去,她那时候早就哭过他,哭完就没抱什么指望还能活着见到他。

这天学习会刚散,段里送报纸送信的通讯员把一封信给他。是父亲的笔迹。父亲又哨的几行大字洋溢着快乐,说他和母亲要去佳木斯看孙

收到父母去佳木斯之前寄来的信,张二孩早就不是张二孩了,是二级工张俭同志。张俭是他到炼焦厂报名时填在表格里的名字。鬼使神差地,他提起报名桌上的蘸钢笔就在脑里一笔砍掉了他学名中间的“良”字。三年时间,张俭从学徒升到了二级工,升得飞快。新工人里像他这样的初中毕业生不多,读报、学习,工段长都会说:张俭带个吧。开始他觉得工段长害他,要他这个从不说话的人当发言带人。渐渐地他息了,反正把几十个字背熟,哪次带都是这几十个字。

说他一定把话带到。

要去佳木斯看儿媳孙那天,二孩妈把半个镇都买空了,从山货买到货,再买到炒米糖、卤野兔、烟叶。

托车声远去,老两才想起纸信封,里面有一个壳小本,红底金字。本打开,除了大孩烈士证上的照片之外,还有一张和一个穿军服女的相片,一行字凸现在相片上:“结婚留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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