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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3(2/3)

“都是自家兄弟,怕什么?是不是?”小环把脸转向小石和小彭“二十岁的大小,在咱们屯都当爹了!”她像以往一样,扭:“多鹤,沏茶了没?”

张俭爬起来,坐在原地,睛前面就是多鹤那双脚。那一双逃荒人的脚,十个脚指甲里全是黑泥,脚面上的污垢结成蛇似的鳞斑,鳞斑一直沿到小和密密麻麻的蚊包连了起来。

张俭烦了,闷声吼:“扯臊!”

还没来得及去开门,一只手已经从外面拉开了厨房的窗。张家厨房的窗跟其他住一样,朝着天的公共走廊。窗外的脸是小彭的。小彭被派到张俭家附近的一所技校学俄语,碰上小石上大夜班,白天有空,两人下午就来张俭这里。如果张俭在,就和他下棋或打拱猪,若张俭上白班,他们就和小环逗嘴玩。小环不在家的时候,他们会被多鹤不声不响地款待一番:两杯茶两块自制的柚糖。开始两人吃不惯多鹤那又咸又甜又苦的柚糖,时间长了,一喝茶他们就问张俭和小环:没柚糖呀?

一共洗黑三盆,终于洗跟原先有些相像的一个多鹤来。一个黑肤、瘦长条的多鹤。剪去了长发,上包着一块巾,里面是除虱药。丫三天两从学校惹回虱,多鹤一直备有虱药。

小彭和小石来,一看见张俭脸上一块淤青,问他收拾了厂里哪个上海佬,张俭对他不想回答或答不上的话就当从来没听见。小环接过话,回答他们,那是张俭的老婆打的,两炕上动手没轻重。小彭和小石这时又看见张俭胳膊上的抓痕,他们不信小环的话,嘴上顺着说,小环嫂倒是会打,没破张师傅的相。小环挤一只笑笑说,舍不得打破,打破了炕上谁去?

小环拧了个巾把,递到多鹤手里,多鹤直着,手也不伸。小环抖开巾,替她了一把脸,一面念叨:“先歇歇,养一养,养好了再揍。”她跑回去,把黑的巾搓净,又来替多鹤脸。多鹤一动不动,像是别人的,转到左边就搁在左边,成斜的就让它斜着。小环的嘴还是不停:“打他?太客气了!得拿小刀慢慢割他!废不废?大男人领四个人门,少了一个都不知!看看他跟个大老爷们似的,其实他当过家吗?大事小事都有人给他当家!”

小环把多鹤拉厕所。她只要情愿的事都得麻利漂亮。几剪就把多鹤的发剪了样式,然后就把多鹤摁在澡盆里,用丝瓜替她浑上下地搓。污垢在脚上和小上结成的蛇纹一时洗不掉,小环便用手掬了一下一下泼上去,然后再涂上厚厚一层皂,让它先沤一沤——得九死一生才能落下这副模样。她嘴上却讲着孩们的事:丫的功课门门一码的一百分。大孩二孩一听外面广播车唱“社会主义好”就不哭闹了。丫被班里选来给回国报告的志愿军献。她不时扬起嗓门,问张俭下一锅了没有。

多鹤十个脚趾几乎掐泥地,支撑她斜靠在门上的。多鹤突然放弃,一闪,门“嗵”地大开,张俭一堆货似的倒塌下来。

这时门外有人喊:“张师傅!”

她用力过度,嘴绷成两线,一个多月没刷的牙齿在外面。小环从来没见过这样可怕的形象。她扯开让烟熏的嗓,拼命地喊:“张良俭,你他姥姥的!你是大麦麸的?打打能打掉渣儿?让她打几下,不就完了?”

她突然失去了清算他的兴致和力气。代狼村人的沉默可以更可怕。

多鹤却没像以往那样轻手轻脚地现,挂一个大大的笑脸,大大地鞠一个躬。之后她就会两手托着一个木托盘,上面摆着茶杯、小盘、牙签。小盘里放着柚糖或者其他什

小环上去踢踢张俭的,要他上去烧洗澡。等张俭把一大锅烧开,端厕所,一块块地捞布,小环的烟枪嗓音还在絮叨:“他还在厂里当小组长呢!二十多号爷们哪!他仨孩一大人都数不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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