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先生：“德国货总比不上国货呀。什么博士！还算在英国留过学我说的英文他好多听不懂。欧战以后德国落伍了。汽车、飞机、打字机、照相机哪一件不是国样新！我不欧洲留学生。”

张太太如梦初醒：“咱们真糊涂了！还没跟方先生清账呢。陈先生丁先生让我一个人来付他咱们回再算得了。”便打开钱袋把钞票一五一十给鸿渐。吃的是西菜。“海军大将”信基督教坐下以前还向天板眨白谢上帝赏饭。方鸿渐因为赢了钱有说有笑。饭后散坐烟喝咖啡他瞧风沙旁一个小书架猜来都是张小的读。一大堆《西风》、原文《读者文摘》之外有原文小字白文《莎士比亚全集》、《新旧约全书》、《家布置学》、翻版的《居里夫人传》、《照相自修法》、《我国与我民》等不朽大著以及电影小说十几里面不用说有《世佳人》。一本小蓝书背上金字标题：《怎样去获得丈夫而且守住他》（hotogainahusbandandkeephim）。鸿渐忍不住一翻只见一节：“对男人该温柔甜才能在他心的留下好印象。女孩们别忘了脸上常带光明的笑容。”看到这里这笑容从书上移到鸿渐脸上了。再看书面作者是个女人不知嫁没有该写明“某某夫人”这书便见得切阅历之谈想着笑容更廓大了。抬忽见张小注意自己忙把书放好收敛笑容。“有例为证”要张小弹钢琴大家同声附和。张小弹完鸿渐要补救这令她误解的笑容抢先第一个称“好”求她再弹一曲。他又坐一会才告辞门。洋车到半路他想起那书名不禁失笑。丈夫是女人的职业没有丈夫就等于失业所以该牢牢捧住这饭碗。哼！我偏不愿意女人读了那本书当我是饭碗我宁可他们瞧不起我骂我饭桶。“我你他”小咱们没有“举碗齐眉”的缘份希望另有好运气的人来上您。想到这里鸿渐顿足大笑把天空月当作张小向她挥手作别。洋车夫疑心他醉了回叫他别动车不好拉。

客人全散了张太太：“这姓方的不合式气量太小把钱看得太重给我一试就本相。他那时候好像怕我们赖账不还的可笑不可笑？”

张小不能饶恕方鸿渐看书时的微笑脆说：“这人讨厌！你看他吃相多坏！全不像在外国住过的。他喝汤的时候把面包去蘸！他吃铁排不用刀叉把手拈了起来咬！我全看在睛里。吓！这算什么礼貌？我们学校里教社礼节的missprym瞧见了准会骂他猪猡相piggyiggy！”

张太太：“nita看这姓方的怎么样？”

准备吃饭。鸿渐唤醒一句：“我今天运气太好了！从来没赢过这许多钱。”

当时张家这婚事一场没结果周太太颇为扫兴。可是方鸿渐小时是看《三国演义》、《浒》、《西游记》那些不合教育原理的儿童读的；他生得太早还没福气捧读《白雪公主》、《木偶奇遇记》这一类好书。他记得《三国演义》里的名言：“妻如衣服”当然衣服也就等于妻；他现在新添了外损失个把老婆才不放心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