窈英清澈的目光静静看着他，隔了许久，她眸光转，极轻地笑了笑：“我知了。”

“我心中自始至终只有夫人，夫人是不知的。”青帝轻抚桃木神剑“所以我现在得天天说上几遍，好教夫人放心。”

桃木神剑受到他的心境，发凄厉的嗡鸣，犹如鬼哭神嚎，苍生殿下直通九幽黄泉的幽明寒气似被鲸般剑内，华胥氏剑已然大成的计然在那个瞬间心有所悟，桃木神剑化为幽明地府，将窈英的神躯与近乎破碎的神魂护在了其中，使其不会散逸。

窈英笑意更：“其实我也早看够了，就是看你睛，有趣得。”

青帝分一丝神念剑内，那抹一如从前的樱影仍在幽暗的云雾间徘徊，见着他，她秀丽的长眉微微一扬，与从前一般的明亮笑意：“在外面说不够，还要来当面说？”

青帝的手又抚在剑上，亦是微微一笑。

不，是他让她失望了。

“我…”

这一次，他抱住了她。

剑里的窈英清脆地笑声：“老夫老妻了，快别说这些，麻的很。”

青帝陛下唯有啼笑皆非。

她俏地打趣他。

分一丝神念剑内，那一片云雾苍茫中，樱的影在徘徊，是窈英的神魂，她正望着四周暗沉的雾气神，就像那天他因着冲动跑去她所在的院，见到的背影一样。

看酉时末将至，金波玉狼很快便要将这座金玉琉璃吞没，青帝回到了那座台上，着羽衣的九源丈人仍在眺望东海。

“金玉琉璃巧夺天工，富丽堂皇，可谓奂，在下今日能一饱福，还要多谢主盛情。如今天将晚，在下特来请辞。”

窈英见着他的时候，像是有一丝歉意，她已经不能说话，那双澄若秋的睛却告诉他：抱歉，我没有你想的那么厉害，让你失望了。

可无论如何，她还在就够了。

命。

青帝挽住她的手，温言：“实是外面的金玉琉璃太刺，敢问夫人何时愿意换个地方继续游玩？”

这位夫人大约跟着脱的儿媳学坏了。

窈英轻：“他是个伤心者。”

冰冷而温柔的神魂环住他，她的声音清澈如昔：“我还在，别难过。”

九源丈人又：“每日只有这短短的一个多时辰，可以看看东海，她曾在这片东海下面的凡间活过，可岁月久长，她也早已香消玉殒，我与她不光是永隔，更是仙凡永隔，再无得见之日了。”

计然合上，低声：“我心里从来都只有你一个，不是因为为华胥氏。”

青帝想不到这位冷冰冰的主突然说这些话，一时倒有些愕然。

他转过来，神情淡漠，伸手送客：“兴之所至，说了些莫名其妙的话，青帝陛下不必介意，请罢。”

青帝缓缓步这座剔透闪烁的琉璃，方行到方丈岛畔，泽妍丽的金波玉狼又一次将这座金玉琉璃吞没，那位冰冷主的一切也被吞没，怕是再不会有谁知。

但其实他们从来也没分开过。君偕老，一神一剑，这就是他的华胥氏一世一双。

为什么不能坦率地告诉她情意？为什么没有在她离开的时候说来？他自认为对她无微不至，小细节都照料到，却对她的期盼永远视而不见，他真是这世间最愚蠢最冥顽不灵的混。

她四周看了看，面上神情又静谧，又有一层淡淡的满足，还带了一丝微弱的失落，最后自嘲似的开：“咱们两个，真够傻的。”

窈英笑起来：“咱们两个至少一到老了，凡人不是有句话么？不能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还好听的。”

三十三天之上太乙帝君的长公主，青华帝君的夫人窈英，从此成了一抹只能安于桃木神剑内的幽魂，只有他能看见，也只有他能听见。

青帝化为一清风，在东海上缓缓盘旋，悠然：“我也是个伤心者。”

不错，当他陨灭后，剑气化幽明便会消散，她也会随他而去。至少他们可以陨灭在一块儿，一同化为清气，散逸在天地间，从此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再也不会分开。

九源丈人忽然：“青帝陛下，其实我很敬佩你，与侣之隔，却矢志不渝，我却没有陛下这般天赋，到如今，更是连她的音容笑貌也忘得差不多了。”

青帝洋洋洒洒把华胥氏礼仪之发挥到十分优雅乃至繁复的地步，说罢转便走。

他的睛到这会儿还在发。

他近乎哽咽的话没能说完，从来不曾过的泪，已染了他的面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