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几年来,我读中外学术史和文学史,我有一个还没有听说别人有过的习惯:我先不这些灿如
星的学者和诗人们的学术造诣,什么人民
,什么艺术
,这
,那
,我都置之不理,我先看他们的生卒年月。结果我有了一个令人吃惊的发现:他们绝大多数活的年龄都不大,一般都是40、50、60岁。那少数著名的夭折的诗人,比如中国的李长吉,英国的雪莱和济慈等暂且不谈。活过古稀之年的真的不多。我年轻时知
德国伟大诗人歌德活了83岁,印度伟大的诗人泰戈尔活了80岁,英国的萧伯纳、俄罗斯的托尔斯泰都活到超过了80岁,当时大为赞叹和羡慕。我连追赶他们,步他们后尘的念
,一
也没有,几乎认为那无疑是“天方夜谭”然而,正如我在上面说过的那样,曾几何时,蓦回
,那一条极长极长的用我的双脚踩成的路,竟把我拖到了
前。我大吃一惊:我今天的年龄早已超过了他们。我从灵魂
到一阵震颤。
我现在的心情是一方面觉得自己还年轻,在北大教授的年龄排名榜上,我离开状元、榜,还有一大截,我至多排在15名以后。而且,我还说过到八宝山去的路上,我绝不“加
”然而,在另一方面,我真觉得自己活得太久了,太累了。几十年的老友不时有人会突然离开了人间,这
“后死者”的滋味是极难忍受的。而且意内和意外的工作,以及不虞的荣誉,纷至沓来。有时候一天接待六七起来访者和采访者。我好像成了医院里的主治大夫,吃饭的那一间大房
成了候诊室,来访的求诊者呼名鱼贯
诊。我还成了照相的
“审问”采访的对象,排班
同我照相。我最怕摄影者那一声
喝:“笑一笑!”同老友照相,我由衷地
笑。但对某一些素昧平生的人,我笑得起来吗?这让我想到电视剧《瞧这一家
》中那个假笑或苦笑镜
,心中觳觫不安。
每天还有成捆成包的信件报刊。来信的人几乎遍布全国,男女老少都有。信的内容五八门,匪夷所思,我简直成了无所不能、无所不知的圣人、神人。我的一位老友在他的文中说:“季羡林有信必复。”这真让我吃了苦
,我不想让老友“
言”自己又写不了那么多信,只有乞灵于我的一位多年的助手,还有我的学生,请他们代复,这样才勉
过关。我曾向我的助手说,从今以后再不接受采访,再不答应当什么“主编”、“顾问”再不写字了。然而话声还没有落地,又来了。来了,再三斟酌,哪一个也拒绝不了,只好自
其言,委曲求全。
我现在有时候真想到死。请大家千万不要误会,我绝不会自杀,不必对我严加戒备。人人都是怕死的,我对于死却并不怎样害怕。在1967年,我被“老佛爷
非洲的以及欧洲的许多国家,我行动的轨迹当然又变成了路。这一条路一寸也没有断过,它有时曲曲折折,坎坎坷坷,有时又顺顺利利,痛痛快快,在现在的一瞬间,它就终止在我的脚下。但是,我知,只要我一抬
,这一条路立即就会开始延伸,一直延伸到那一个长满了野百合
的地方。什么时候延伸到那里,我不知
,但是看来还不会就到的。
这就是我产生矛盾心情的源。我非常忆念十年浩劫中“不可接
者”的生活,那时候除了有时被批斗一下以外,实在很逍遥自在。走在路上,同谁也不打招呼,谁也不同我打招呼,谁也不会怪我,我也不怪任何人。我现在常常想到庄
的话:“大块劳我以生,息我以死。”这是真正的见
之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