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噢，那小茶几——老爷不见我适才正在刷漆吗？”

狄公见那衣箱里凌堆了许多女的衣裙，他记忆起上次来时衣箱里的衣裙叠得齐齐整整，陶甘搜查那衣箱后原样叠放了。

狄公笑：“瞧我这记！潘丰，如今我真信了你说的都是实话。我们还是回店铺里烤着火慢慢说吧。”

“但是，老爷，我账柜里银却一两不少！”潘丰不信。

潘丰发了急，发誓：“我潘丰倘然有半欺瞒老爷，五雷轰，不得好死，堕阿鼻地狱，永不超生！我从来就不知这衣箱里还有夹层！”

潘丰将信将疑，忙垫了张凳爬上去移下最上一只衣箱，递给了狄公，于是打开第二只衣箱。

只衣箱打开！金手镯就藏在那夹层里！”

狄公慢慢呷着茶，见潘丰上了手轻轻将那方小茶几上的绒布掀开。

狄公此时心中乃有了草稿，他恨自己为何没有及早看这一——罪犯一开始便了破绽！

潘丰低在地上一件一件地检看。

“陈掌柜她娘家原与我家是邻，故从小见她长大，我们都她叫宝珍姑娘，为人极是尖厉泼辣，好胜心。她嫁后便不再见到过了。后来，我移居到了这里，她竟知了我的宅址，也偶尔来玩过一两回。她父亲是个老实规矩的生意人，她母亲却原是个巫婆，专会那骗人的法术。陈掌柜还说起她丈夫陆明已死，他寡妇孤女日很是艰难。”

狄公频频，站起告辞，又说：“潘掌柜，我可预先告诉你，杀死你妻的罪犯已有了些眉目，他是个十分危险的亡命之徒，你须小心防范。今夜，你必须留在家里，闭门窗，熄灯火，将外面宅院的大栅门也锁了，千万不可大意。倘然有事，明日一早即来衙门报信。”

他回冷冷地说：“潘丰，你须讲真情，因何将那些金首饰偷偷藏过了？”

“这就是老爷说的那张绛红四方小茶几。其实，那天我去山羊镇之前已将红漆新刷了，正放在卧房墙角，不料却被人碰了，恰恰在那面上留下了手摸过的痕迹。故我只能重新再刷一遍。——新漆过正经还能卖十两银哩。这茶几原是南朝皇里的陈设，卖金的偏未撞上了买金的，倘是有那识货的见了，必肯大价钱，故我赶先…”

狄公心中纳罕，说：“我来找！”他将潘丰推下那凳自己站了上去，很快揭开箱底的夹层。——但里面什么东西也没有。

“老爷，你说对了！果然少了两件。一件大红遍地金对襟通袖罗衫和一条嵌金枝玉叶狐裘袄——这两件是贱妻平昔最为珍的，价钱也最是昂贵。”

潘丰将箱内衣裙一件一件抖过扔在地上，箱空了，潘丰吐了一气，说：“老爷亲看见了！哪来什么金手镯、金发夹？”

“老爷，”潘丰冷冷地笑了一笑“贱妻决不会碰它，她知这新刷的漆有毒，沾上了，胀溃烂还是小事，得不好还会发烧，上吐下泻，里急后重，全搐，折腾个半死。对，上月棉布庄陈掌柜就不小心，将手沾了新漆，双手得像个大萝卜。我告诉了她解毒的药方…”

“这些衣裙你都仔细看过了，想一想少了什么没有。我记得上次来时这衣箱里的衣裙叠得满满的，且十分齐整，如今却是凌不堪。更奇怪的是那些金首饰竟不见了。”

“你认识陆陈氏？”狄公诧异。

“必有贼盗来过这儿！他从窗里爬了卧房。”

“你妻有可能碰着它吗？”狄公不禁问。

狄公略有所悟，忙检查卧房的窗，果然有几木栅已断裂。

狄公慢慢，恍若有悟，忽而又说：“潘丰，那墙角里一张绛红四方小茶几怎的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