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稷儿，我是这般想的。”芈王妃似乎本没有在意儿少有的郑重恭谨，从铜镜前站了起来：“咸大势初定，目下要务是理清这团人事麻。这开罪于人的事情，你不要面，娘替你料理了。日后朝局纳正轨，你去建功立业便了。”

一接见抚，多少都要赏赐一些事，能留则留，不能留便安到中作坊个小目，竟是皆大喜。与此同时，元老大臣们的妻妾也一茬一茬地来了。这些妻妾们却是不谈国事，带着各珍贵礼，带着年少的儿女儿，有亲情的叙亲情，无亲情的便诉说仰慕之心，熙熙攘攘絮絮叨叨，芈王妃照样一团和气，人人皆大喜。

芈王妃笑了，亲切地拍了拍少年嬴稷的：“哟，一朝了国君，长大成人了。说得好！你是要多读些书，多经些事情。你幼时离开咸，离

嬴稷却是不以为然：“此次大事由舅公执掌运筹，丞相兼领上将军甘茂镇守咸，他们两人才是石。”

“稷儿啊，不能勘透人事者，何以为君？”芈王妃叹息了一声：“你舅公魏冄才宏阔，但秉刚烈，霸气太过，可靖难平，可治国理民，却不可长期秉政。甘茂者，志大才疏，机变有余而心狭隘，分明无兵家之才却领受上将军要职，看似权兼将相，实则一权难行。否则，他何以要将这场功劳拱手送于你舅公？这便是他的虚荣，既无基，又无大才，却总想在权衡折冲间建功立业。此等人可维持朝局，不可开拓大功。嬴以甘茂为石，下场如何？你又视甘茂为石，想重蹈覆辙么？想落万世骂名么？”

芈王妃看了儿一：“你懂个甚来？好好学着儿。这三个人才是石，一个是元老魁首，两个是大军司命，若是白氏生变，你那兵符也不值几两呢！”

“还有人没来过？”嬴稷不禁惊讶了：“人如梭，门若市，还有谁没来？”

“母亲如此拘泥于俗礼酬酢，委实令人不解。”嬴稷实在忍不住，第一次对母亲生了气。

“你何时能解，也就成人了。”芈王妃却没有生气，反而微笑地看着儿，径自梳拢着长长的黑发：“还有几个人没有来过，得我去看望他们了。”

嬴稷自然是天天要来拜望母亲，可每次来都逢母亲与人说话，不是密谈，便是宾客满堂，白日如此，夜晚如此。旬日之间，嬴稷竟是没有和母亲坐下来说一句话。好容易得一个空儿，母亲却打了个长长的哈欠，刚刚看得嬴稷一，便伏在座案上睡了过去。嬴稷大是生气，下令楚姑守在寝门，不许任何人晋见太后。说也奇怪，楚姑提着吴钩往门一站，三日之中竟无一人求见，与前些日的闹相比，直是门可罗雀。芈王妃也是不可思议，三日大睡，竟是不吃不喝，直到第四日方才醒来。

“母亲所言，稷所愿也！”嬴稷轻松地长吁了一声“我要多读书，多看一阵，心里才有底。只是累了母亲，儿心难安。”

嬴稷天赋极，本来就是罕见的少年早成，如何掂不来其中分量？想想自己的石之说，不禁大是惭愧，对着母亲便是一躬：“母亲所言大是，孩儿受教。”

“老丞相樗里疾、咸令白山、前军主将白起。晓得了？”

嬴稷惊讶了。在他的心目中，母亲从来只是个智慧贤良心志韧的女人而已，为了儿的安危，母亲可以惊人的耐心在燕国周旋。但是，那是母亲的护犊之情，嬴稷从来没有将这些作为往才能方面去想，甚至本能地觉得，一个好母亲便该当如此。母亲极少谈论国事，更没有过条分缕明地臧否过人朝政，反而是对嬴稷在艰难的人质日里经常冒来的雄心与见解，一概地大加褒奖。于是，嬴稷更加认为母亲只是一个慈贤良的母亲而已，从未想到过她能在国事上有过人见解，等候她回来，原本也只是指望她稳住那些白发元老而已。正因为如此，嬴稷对母亲回到咸后的多方应酬才生了气——见见老人消消郁闷便行了，如此来者不拒，真是妇人之仁！这生气埋怨在燕国也是常有，尤其是在乐毅来访之后，嬴稷几乎每次都要生一阵气。然则，母亲对他的埋怨生气似乎从来不放在心上，总是一句话一个微笑便轻轻开，却依旧我行我素，从来不多说。今日母亲却破例了，一席话竟使嬴稷为震撼。对舅公、对甘茂，母亲的评简直便是木三分，自己内心隐隐约约的念，竟是让母亲三言两语个通透。

嬴稷笑：“樗里疾是老疾不便门，白山是不想凑闹，白起刚刚迎接母亲回来，来不来有甚要了？母亲倒是计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