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派胡言！”赵奢呵斥一句“在敌国就地解决军粮，向为大将之所求，用兵之止境，何以当世便不可行？”

赵括天真地笑了：“父亲自己想不明白，还要说我岔，真是。”

望着赵括背影，惠文王犹是一脸欣然，站在座案前兀自喃喃赞叹。赵奢也是若有所思，直到惠文王回座，才恍然笑了：“我王拨冗前来，必有大事。此间清净隐秘，我王但说无妨。”惠文王收拢心神，便将秦国要用十五座城池换和氏璧的事说了一遍，末了：“此事棘手，服君有何评判？”赵奢思忖一阵便：“秦国此等法，意在挑起事端，原非寻常之。以老臣揣，秦国军力一时无奈赵国，便以此等手段试探周旋。赵若不加理睬，天下便会视赵国畏秦如虎，不敢与我结盟；赵若将和氏璧，而秦国必不会当真割让十五城，而目下赵国无力与秦国决战，便是徒然受骗被欺，大大有

？父亲不说评是否得当，而只对评本一言抹杀，岂非大谬也！”

“服君何其多虑也。”惠文王笑了“初生之犊若畏虎，岂非你我老暮了？”转一拍少年肩膀“赵括，你可愿再读几年书了？”

赵括声：“读书历练，愿意！”

“好。”惠文王“那便定好了，明日你便拜见太傅。”

“似乎在理。”赵奢声音拖得很长“然则，老父总是觉得哪里不对，只不过一时间想不清楚便了。”

“我王笑谈了。”

“学论战之风，全然不涉实际。”赵奢显然是板着脸在说话。

一阵沉默，赵奢显然被儿问倒了。过得片刻便听又是赵奢声音：“倒是当真没有。你小说，何以如此？”

“老父但想，”赵括脸上闪过一丝似顽似得意的笑，接着便是与少年笑意极不相称的老到话语“秋时诸侯上千数百，半日路程便是一个国，但有军旅征伐，少有不穿越几国者。国小，粮仓便易见易夺。纵然不能夺得，也可就近向他借粮。最不济时，还可抢收敌国与四周小国之成熟田禾。惟其如此，秋之世国相互借粮赈灾救战者屡有发生，故此有‘征伐于敌’之说。然则方今之世，天下已被七大战国分割，二三十个小诸侯挤在夹里奄奄一息。但有战端，动辄便是数十万大军对峙，敌国粮仓要皆远在战场之外，而军营粮仓则是重兵布防，如何能轻易夺得？纵然奔袭敌方粮仓成功，也只能断敌之粮，而不能补充己方之粮也。是故，孙此说不应战国，战国之世亦无此等战例。”

“此断大谬也，非兵家求实之论！”少年琅琅背诵“无勇不成将，何能仅占数分之一耳？将之勇，在心不在力，在决断之胆识，而不在战阵之搏杀。吴起之误，在于错当将勇为搏杀之勇也！”

“不对不对！小总是那里岔了，只不过老夫一时想不来罢了。”

“父亲差矣！”赵括少年立即一否定“阏与血战，若论搏杀之勇，父亲不如廉颇，亦不如乐乘。然则廉颇乐乘皆说不可战，何独父亲主战，且有狭路相逢勇者胜之名言？究其竟，父亲勇略胆气当先，自有名将之功！人云，廉颇以勇气闻与诸侯，实则大谬不然！何也？凡战必守，而无攻胆识，谈何勇气？此等将军，纵是终生战阵，也必无一名战。赵括立论端正，言必有据，如何不涉实际了？”

“嗬！小倒振振有辞了。”赵奢翻动着羊纸“你对《吴》这番评便是无理。《吴·论将篇》说，‘凡人论将，常观于勇。勇之于将，乃数分之一耳。夫勇者必轻合，轻合而不知利，未可也。’此断至明也。你说，你却是如何批了？”

赵括应声即答：“此论秋可也，战国之世拘泥此论，便当败兵！”

“父亲熟知战史。吴起之后，可有一国大军取粮于敌国者？”

赵奢连忙站起施礼参见，赵括也跟在父亲后面行了大礼。惠文王兴得拍着少年肩膀连连赞叹将门虎，回笑：“服君，我借你这儿一用。”

“非是笑谈。”惠文王收敛笑容“太赵丹，才智平平。本王想让赵括伴读，少年同窗切磋，以激励太奋发，服君意下如何？”

赵奢思忖片刻，肃然拱手：“赵括虽有读书天赋，然则老臣总觉其未经锤炼，华而不实，若误太，老臣心下何安？”

“想不清楚便不要想了。”惠文王大笑着走了竹林“后生可畏，信哉斯言也！”

“且慢！”哗啦一翻，便听赵奢又“《孙·作战》云，‘善用兵者，役不在籍，粮不三载；取用于国，因粮于敌，故军可足也。国之贫于师者远输，远输则百姓贫。故智将务于敌。’你又是如何批？”

“遵命！”赵括将军般声领命“赵括告辞，代父亲下令上茶！”便回飞跑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