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鞅长长的舒了一气，将羊纸递给景监。景监一看，兴奋的说：“君上明察，左庶长可无后顾之忧了。”卫鞅淡淡笑：“后顾之忧何尝没有？然从来不是君上也。”这时仆人捧茶饭摆好，景监便匆匆用饭。卫鞅：“长史暂且留在郿县几天，这是一场大事，需周密置，不留后患。”景监：“我已经将栎府中的事安排妥当，左庶长放心，我来料理杂务。”卫鞅：“今日最要的，便是会同赵亢，理罪犯名册。”说话间景监已经吃罢，两人秘密商议了半个时辰，便分行动起来。

“从犯呢？”

卫鞅拜会君上：眉县私斗，乃刁民法与秦国痼疾所致耳。

两天之后，决堤的大在炎炎赤日下迅速消失在涸的土地里，大路小路更是得快，除去多了些坑坑洼洼，几乎和平时没有两样。赵亢和车英已经分别将孟西白三族和戎狄移民的械斗参与者，全押解到县城外的临时帐篷中。景监和赵亢分别带领一班练吏员，对械斗罪犯行清理，照主谋、主凶、死人、伤人、鼓噪，将人犯分为五类分开关押，一一录下供。这件事了整整三天。三天中，外县的私斗罪犯也纷纷押解到郿县。一时间，县城四门外的官上军卒与罪犯络绎不绝，加上一些哭哭啼啼跟随而来的老人、

“回君上，纠举私斗，首恶与主凶斩立决，从犯视其轻重罚没、苦役。”

秦孝公打开手中铜，一卷羊纸展开，但见酣畅淋漓的一片字迹：

景监也一直在沉默，见国君问他，便毫不犹豫的回答：“臣以为，变法必有风险。风险与亡国相比，此险值得一冒。”

臣拟对犯罪刁民律置，无计多少。本不报君上，朝野但有恶名，臣一担之。然法令初行，君上当知，臣若有不察，请君上火速示下。臣卫鞅顿首。

嬴渠梁三年五月。

秦孝公思忖有顷，问：“依据新法，此等私斗，该当何罪？”

“首恶与主凶有多少？”

“好。说得好。我们是不谋而合呵。”秦孝公微笑，走到书案前提起野雉翎大笔在羊纸上一阵疾书，盖上铜印，卷起装铜封好，递给景监：“景监，作速派人送给左庶长。如果能离开，最好你到郿县去，左庶长目下需要助手。”

“准备如何置？”

“景监，你有何想法？”秦孝公猛然问。

日上三竿，景监已经赶到郿县。卫鞅正在县府后院临时腾的一间大屋里翻阅籍简册，见景监风尘仆仆的走，惊讶笑：“正想召你，你就来了。先坐。”转便吩咐仆人上茶上饭。景监未及汗便从怀中袋掏铜“左庶长，这是君上的书简。”卫鞅接过打开，两行大字扑中：

而大打手。”

“臣遵命。”景监接过铜，转疾步而去。

“详数景监尚难以知晓，推测当在三百名以上。”

左庶长吾卿：刁民法，殊为可恶。新法初行，不可示弱。但以法决罪，毋虑他事。

秦孝公沉默了。假若这是一场战争，就是死伤上万人，也不会有任何人说三四。也不会有任何人沮丧动摇。可这是刑杀，是国法杀人，三五十还则罢了，一次杀数百名人犯，这实在是旷古未闻。三家分晋前，韩赵魏三族联合擒杀智伯，一次杀智伯家族二百余，天下震惊！然则，那是和诸侯战争一样的家族集团间的战争，人们并没有将它看成刑杀。要说变法刑杀，魏国的李悝变法、楚国的吴起变法、韩国的申不害变法，都没有数以百计的斩决罪犯。秦国这样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秦孝公第一次到吃不准。但是，不这样，后果则只有一个，那便等于在实际上宣告变法产，秦国回到老路上去，在穷困中一步步走向灭亡。这是秦孝公绝对不愿走的一条路。两害相权取其轻，这是古人的典训。前者有可能带来的动风险与亡国灭的灾难相比，自然要冒前一个风险，而避免后一个灾难。卫鞅敢于这样，也一定想到了这一。目下，他需要知的是国君的想法。

“左庶长决断尚不清楚。想必给君上的书简里有禀报。”

臣查，其余郡县亦有法私斗者三十余起。治国之，一刑，一赏，一教也。刑赏不举，法令无威。刁民不除，国无宁日。

景监踌躇：“臣大算过，仅郿县双方从犯，就在三千人以上。加上其余郡县，大约五千人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