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老爷。”李奇低声回答说，一面替他整理床铺。

“不是，不是，”李奇赶快笑着说，向后退了半步“小人两年来在老爷边服侍，看见老爷还没有什么大错，小人用不着再留在老爷边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疯了？你胡说什么？”卢象升继续瞪着睛问。

①东厂－－明代由皇帝的亲信太监掌的特务机关，地址在如今北京的东厂胡同。

①大城遗址－－元朝时北京称大都，德胜门外几里远有大都城蓟门（北门之一）的遗址，树木茂密，明清两朝都作为北京八景之一，称“蓟门烟树”

①九老－－卢象升字建斗，别号九台，所以称他九老。明代士大夫习惯，中年人也可以被尊称为“老”

卢象升又转向顾显说：“顾显，到京后你取二十两银给李奇，让他拿回去孝敬父母。”

“到京以后，你可以回家去看看父母。恐怕你的父母也很想你啦。”

“老爷，你明天去见皇上，我今夜也要走了。”

“九老①，请恕小弟直言。目前阁下一系天下臣民之望，如阁下对此事不以死力相争，京城士民将如何看待阁下？千秋后世将如何评论阁下？请勿负天下忠臣义士之心！”

在奔往德胜门的路上，他一面计划着如何同敌人作战，一面想着明天见皇上如何说话。当他驰过那被称“蓟门烟树”的大都城遗址①时，听见从几间茅屋中传来一家人的嚎陶哭声，使他蓦地又想起来自己的亡父，心上十分酸楚，几乎要泪来。

城？”

卢象升正要上床，忽然门官来禀报，说杨阁老派一位官员来见，卢象升立刻传见，原来是杨嗣昌他连夜京，说是皇上明日一早就要召见，他决定立刻动，情十分激动，吩咐左右：

了北京，回到了自己的公馆时，已经是将近四更天气。有许多京中朋友都在公馆里等候着他，希望在他还没有去觐见皇上的时候能够把自己的心里话和京中士民的舆论告诉他。他们都愤恨杨嗣昌和起潜的“卖国求和”谋，要求他在皇上的面前决主战。有一位在督察院御史的朋友、江南清江人杨廷麟，非常激动他说：

“为什么要请假了？害怕打仗？”卢象升用光着李奇的睛问，心中恼火。

去杨嗣昌那里报到的人已经回来，并且杨府里也派人跟着过来，告诉他杨阁老在五更时要亲自前来看他，陪他。

“是东厂曹爷①托王老爷荐小人到老爷这里，为的怕老爷你多疑，要不是因为老爷待我好，我不会临走前对老爷说明份，请老爷放心，我决不会说老爷一句坏话。”

如今已经有四更多天，公早已开始叫鸣，刚才李奇的事情在他的心上所引起的不快，已经被快要陛见的大事冲淡了。仆人顾显劝他躺到床上朦眈片刻，他不肯，立刻洗脸，梳，准备着迸陛见。当顾显替他梳的时候，这位忠实的仆人看见左右没有别人，忍不住喃喃他说：

李奇走后，卢象升慨地叹息一声。他梦也没有想到，他多年来生人死，赤胆忠心地为皇上办事，而东厂竟然派人跟随在他的边，把他的一言一动都随时报告皇帝！

“请放心，”他回答说，声音有些哽咽“象升以不祥之①，来京勤工，能够战死沙场，于愿已足，决不会贪生怕死，不敢力争，致负京师士民之望，为千秋万世所不齿！”

①曹爷－－指崇祯的一位亲信大太监曹化淳，曾掌东厂几年。

“小人不是胡说。小人是东厂派来的。”

众人一则知卢象升几天来日夜奔波，极其辛苦，二则怕谈得太久会被东厂①侦事人知，对主人和客人都很不好，只好稍谈一阵，纷纷辞去。卢象升正要休息，忽然那位跟随他两年的仆人李奇走来，恭敬地站在面前，笑说：

“老爷，没想到李奇在老爷面前那么好，他

“谢谢老爷！”李奇躬说，赶快跪下去叩了个。

①不祥之－－因为重孝，所以自称是不祥之。

“快去备！”

卢象升莫名其妙他说：“你要走了？你是说要回家去看看父母？为什么不等天明？”

“不是，老爷。小人的父母早亡故了，有一个哥哥住在家乡河间府，只有小人的女人在京城住。小人不再侍候老爷了，如今是向老爷请长假的。”

卢象升大吃一惊，愣了半天，才又问：“你不是王老爷荐来的？怎么是东厂派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