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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2/3)

“是啊,打死他们一个我够本儿,打死两个我赚一个,吃什么亏呢?我才不糊!”

“好啊,用你的栎木狠狠地抡!”袁宗第叫着说,这个老实农民使他到很有趣,情上也突然更亲近了。“大叔,打仗的时候你不要离开我,免得吃他们的亏。”

前哨人越过一个山的峡谷。两边有峰和密林,月光照不到,很是幽暗。左边的山上有一座山寨,寨门楼林杪,呈现在冷寂的月光下。整个寨雾森森的,好像在注视着峡谷里的人通过。从山寨里传来守寨人们的梆声,混和着断续的公啼叫。寨墙上没有灯火,只有几寒星挂在憔楼的一角,大家正在一边向前走,一边向山上观望,忽然听见一个守寨人用苍哑的声音叫着:

“山里人嘛,打狼不外行。狼是铜麻秆腰。你要是一下打在狼腰上,准能打得它倒在地上爬不起来。”

另一个声音回答:“把守得好!”“把守得牢不牢?”

“哎,没想到你这老是个老英雄。你不要回家啦,随我们往河南去好不好?”

“嘿!嘿!还是忌讳一好。”驼背又说:“往河南的条么,不多熟。要是熟,我准定还给你们带条,带到天边我也兴。”

弟兄们忍不住笑了起来,不仅笑他是好人,回答得好,也笑他那么说黑话。原来本地杆和各地农民队伍中都有许多词汇是犯忌讳的,用另外创造的词汇代替,一代代传下来,叫黑话。例如路和败字同音,说成条,带路的向导叫带条的;饭和犯同音,说成瓤,而吃饭就叫填瓤和急同音,说成尖嘴叫说成尖嘴放气;鸭和押同音,鸭说成扁嘴。又有一些词汇并不为声音不吉利,也用另外的词汇代替,例如把狗说成,狗叫说成炸;小河说成带;桥说成孔等等,非常多,前一类词汇忌讳较严,后一类可以虎。李自成的农民军早已“正规化”不大讲究这忌讳;尤其自成和他的左右将领,更少忌讳。如果他们有时也把路说成条,那不过是顺应下级弟兄们的习惯罢了。驼背老以为闯王的人也像别家的人一样说话有许多忌讳,尤其在这样危险时候,说话更得特别留神,不可“放快”①,所以他特别谨慎。听见大家都在笑,他始而奇怪,继而在心里说:

谨防劫寨,

“向前后传,不许声!”

这最后一个字拖得很长,在四面山腰上发回声,在霜天寒风中使人有一凄厉的觉,随即,这个声音问

“将爷你放心,俺吃不了亏。”

“人家闯王的人跟杆不同啊!”①放快--偶然说来应当忌讳的词汇叫放快。

走在一起的弟兄们都对他发生兴趣,打算劝他伙,一往河南。有人问他:

“老乡,往河南的路你熟不熟?”

“大叔,你倒是有一手哩。”

“俺们不在乎。”那个弟兄回答说。

打仗?”驼背嘻嘻笑起来,掂着木说:“我还从来没打过仗哩。这是栎木,又沉又结实,要是跟官兵打起来,我,我十八般武艺全不会,该不会用抡!”

五更拂晓,

“传,不许

把守好啊!

他们又谈了一阵话,直到听见守山寨的人们的打更声和叫喊声,才把话停止了,驼背的心上稍微有张,但是并不害怕。随后他的张消失了,自己想着可笑:“怎么搞的?我这半辈还没有说过这么多的话呢!”

“遇见官兵你可得打啊。”

驼背看见袁宗第是一个不拿架、脾气随和的人,使他说话的胆量更壮,他告诉袁,这跟着他已有十年,乞讨时用它打恶狗,走路时当拐杖,遇着狼时又可以防

“俺一把它打倒,又几才送它回老家。”

“吃不了亏?”

驼背有吃惊,笑着间:“兄弟,你说话不忌讳么?”

“大叔,我还没把你看哩。”袁宗第说,要不是正在秘密行军,他会放声大笑起来。

“你一就打死一只狼?”

这些问答,带着回声,像是挑战一般地沉落到峡谷中来,队伍中有不少人开始用小声朝着山寨谩骂,有的恨恨地吐唾沫,有的在轻蔑地嘲笑。刘宗严厉地小声命令:

“那个自然。远的俺用抡,近的还有斧哩,万一斧脱了手,还带有一把镰刀哩。”

“伙计们,把守得好不好?”

“把守得牢!”

“将爷,”他说“俺有一次走在山路上,两只狼围着想吃我。俺用这栋木打死了一只,余下一只也给我打跑啦,可是这还没有打过人,今日说不定要尝尝新哩。”

驼背回笑一笑,叹气说:“老娘还没下世,没人照料,要不是这,将爷,别看我有把年纪,孙才不跟着你们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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