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过负责全营的练兵工作，称督练，这个名称到五年后改为督肄，属于兵政府。闯王在侄儿那里谈了些有关练的事，同将士们蹲在一起吃过午饭，亲自到校场看将士们练习箭和演阵法。将上们在演阵法时虽然伍整齐，纪律严肃，但变化较少。他不由得想起来他缺乏一位明阵法的军师，心中有一空虚之。

另外有一队步兵在练长枪，自成也走近去看了一阵。最近几年，他为着行动迅速，几乎完全变成了骑兵。骑兵作战一般喜使用刀剑，用长武的较少。如今匹一时不易补充，不得不训练一些步兵。据闯王意见，每个步兵要练熟两武，一是枪，一是单刀或剑。俗话说枪为诸兵之王，这是因为枪是长武，而枪法又变化多端。士兵会用长武，一跃而前，敌人在二丈以内，即令用较短的木杆枪，也可将其杀伤。枪法变化多端，对于各武如、剑、叉、铲、鞭、锏、戟、双刀、单刀、大刀①、牌-，都有破法。但长枪也有弱。如遇劫营、巷战、争夺城门、攀登城、寨，长武就不如短武，在这些场合，刀、剑、鞭、最为得手。这一队步兵在长枪与短刀两兵的练上，以练枪法为主，他们有些是本地农民新伙的，有些是本地的小杆伙的，大多数没有练过武艺。据自成多年的临阵经验，弟兄们如果手执长枪，纵然练得不熟，也很有用；如果手执短武，用得不熟，和徒手相搏差不多。

快近中午时候，闯王派一名亲兵回老营告诉总，他不回去吃午饭，要到李过那里看看，下午还要到总哨刘爷那里；倘有什么要事，可到李过或宗那里找他。

李闯王哈哈地大笑起来，随后向一个士兵要过来一把撅，同大家一起在荒坡上包谷。等挖得浑汗，他把外边的几件衣服脱掉，只穿一件漉漉的、补着许多补丁的单褂，继续挖地。尽他在这里暂时用的李鸿基这个名字，也不让下在老百姓面前叫他闯王，但是老百姓近来都很明白他是何人。他们一儿也不怕他，站在附近望着他嘻嘻笑着，小声地赞叹不止。

“浇是困难，可是咱们不能坐等天公下雨，咱们北方天旱，庄稼人对浇反不注意，一味靠天吃饭。南方就不是这样，几年前咱们在和州、滁州一带，那儿多，可是庄稼人还常常用车浇。南方不是没有大旱，可是成灾的时候较少，就因为老百姓有浇习惯。”

“这里要到山坡下边去挑，太远。”

王四听说叫犊歇歇，就从地里走来，跑到一群孩儿兵中间，帮他们用撅挖山坡。犊静静地立在田里，啃着蹄边的几棵小草。一只红下颏的小燕，落在它的脊背上，翘着长尾，快活地闪了几下翅膀，呢喃几声，随后和同伴们贴着草地飞去。

可是刘芳亮现在随同夫人在崤函山中，只好在闯王边的将士中挑选教师。挑来挑去，最后决定让自成的叔伯兄弟李鸿恩担任枪法总教练。他是一个二十三岁的青年将领，在叔伯兄弟中排行十二，所以人们都称他李十二，或十二帅，李过叫他十二爹，而自成仍呼他的名恩。潼关南原大战之前他就负了重伤，当人路过杜家寨时，他和别的重伤人员被留下来，隐藏在山中，一个月前才完全治愈。他作战十分勇敢，又是自成的小弟弟，所以自成很他。可是他有时依仗是自成的弟弟，李过的叔叔，些违反军纪的事，使自成对他不敢重用。虽然经过多次教训，他还是不能像别的将领一样严守军纪。这次自成派他步兵总教练，率领二百多名新弟兄驻扎在一个村庄里，本来有不放心，害怕会闹什么事故，但又想着，李过是督练：事十分认真，而每天练又都在一起，就放心了。

“又想到解甲归田！好，等打下江山，咱们一儿地去吧。”

“玉峰，你对庄稼活真是留心！我平日只知你很看重庄稼，常说‘农桑为立国之本’，却没有想到你在金戈铁中还常常揣庄稼的理，这次大家举你督垦，可真是举对啦。”

①大刀－－指有长柄的刀。至于双刀和单刀所用的刀，可以统称短刀。

“倘若有朝一日，天下太平，我能够解甲归田，自耕自，得遂平生之愿，那就好了。”

“你们谁会掌犁，去犁几趟吧。”

犊像一个顽和不懂事的孩，有时听话，有时不听话，急躁而任地向旁边跑，离开犁沟。遇到这情形多的时候，王四就发起急来，转过来用绳狠狠地打它几下。田见秀和蔼他说：

自成问：“天旱，包谷能么？”

“是！”自成怀着不愉快的情绪来到野外，看将士们开荒地。跑了几个地方，看着看着，他心上的不愉快情绪就无形中消失了。在一个山脚下他遇见田见秀正在督率将士们播杂粮。为着解决驻在商洛山中的粮困难，除向附近山寨中的大借粮和派人扮商贩注汉中一带购粮外，照李自成的屯垦计划，全营都在雷厉风行地开荒，田见秀总负其责，常常打着光脊梁，同弟兄们一起用撅挖地，刨石，挑土垫堰、如今他正在犁地。这是新买到的一犊，才上，需要耐心调教。孩儿兵王四在前边牵着绳。见秀用左手掌着犁把，右手拿着鞭，不断地用平静的声调对犊重复说：

在自成的大将里边，只有刘芳亮枪法最。枪法在明代分为十七八家，但崇祯年间在全国最著名和影响最大的不过六七家。一切武艺的传播都靠师傅亲授，不靠文字，所以就是这六七家最著名的枪法，能够得其真传的人也很少。在社会上传的往往是些，或是些不实用的枪。刘芳亮的枪法得自家传，本来就基很，后来随着李自成驰驱各省，每遇到各派手就虚心请教。他起小跟随父兄练的是当时行于关中的沙家枪法，后来会了杨家枪法，石家枪法，家枪法，少林枪法，汉枪法等，广集众长，自成一派。去年冬天军川北、川西时，遇到峨眉山的老和尚普恩，又请教了真正的峨眉枪法，从此技艺更，达于神化。

闯王在地边笑了，心里说：“玉峰这人，对牲也这么慈善！”他下，叫见秀同他坐在田边草地上，对边的亲兵说：

见秀说：“先下去再讲。大不下雨，挑浇吧，能多少是多少。节令到啦，不能耽误。”

田见秀说：“不用，犊力气小，也该让它歇一阵。”

“沟里走！沟里走！”

“小四儿，别打，别打。它才学犁地，急，不知顺犁沟走。你越打它越急。”

李十二把这二百多人分作两队：第一队是用一丈八尺到二丈四尺的竹竿枪，俗称竹竿镖；第二队用不足一丈的木杆枪，大盈把，尖径半寸，如铁。李十二挑选轻捷、善于纵的弟兄们参加第一队，用沙家枪法教他们；挑选大力的参加第二队，教他们石家枪法，但是他凭着自己的心意，在石家枪法中多少杂有少林枪法。他把二百多弟兄这样分开，是据兵的质

己疏忽，没有把这样的事儿订在军律里。将士们酗酒、赌博，挪用公款，在敬轩那里原是可以虎的，王吉元才来三四个月，不晓得咱们这里和张帅那里不同。你去替我传令全军，以后严禁赌博，违令者重责二百鞭，倘有盗用公款一两以上者打一百鞭，十两以上者斩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