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将军息怒。”阮之钿两发，浑打颤说。

“请勿以恶言相加。”

献忠又说：“这一年来，上自朝廷，下至你们这些地方官儿，对我老张的什么黑心，难我不知？既然朝廷相信咱张献忠，为什么不给关防？不发粮饷？没有粮饷，难要我的将士们喝西北风活下去？哈哈，你以为咱老张稀罕朝廷的一颗关防？咱老才不稀罕！什么时候老兴，用黄金刻颗大印，想要多大刻多大，比朝廷的关防阔气得多，你们朝廷的关防，算个属，不值仨钱！”

读尽圣贤书籍，

的人，的鬼事，得民不聊生，走投无路。咱老率领百姓起义，杀贪官，诛暴，替天行，为民除害，这路能算不对？要跟着你们一-削百姓，才是正路？胡扯！”

“将军之言差矣。学生所说的是三纲五常…”

①孝廉方正－－两汉时候，朝廷取用人才，行的是地方荐举制度。孝廉方正是当时荐举的科目。阮之钿是荐举，所以他在绝命诗中说“无负孝廉方正”

阮之钿被献忠的亲兵们“护送”回县衙门，随即把他严密地监视起来，不准他同外边通消息。他从来没有受过这么大的侮辱，回去后又怕又气，躺在床上长吁短叹，不吃东西。他知自己决无生理，又希望死后留名，就挣扎着下床来，向北拜了四拜，然后在墙上题了四句歪诗：

“呸，胡说！哪是你全家百？你的家住在桐城，只带了两个仆人来上任，连你的姨太太也没有带来，谈什么全家百！我今日实话对你说：老反不反是两个字，用不着谁担保，你想向崇桢奏老一本，你就奏吧。你想向熊总理告我一状，你就告吧，老不在乎！从今天起，你这个老杂不能够离开谷城一步。你要想私自逃走，老就宰了你这个‘老猛滋’。妈妈的，！”献忠把脚一跺，向亲兵大叫：“来人呀，送客！”

献忠用鼻孔哼了一声，说：“像你这样芝麻大的官儿，凭你这乌纱帽，能够担保朝廷不收拾我张献忠？你保个！你是糖人儿的，气怪大。蚂蚁镜，自觉着脸面不小。你以为你是一县父母官，朝廷会看重你的担保？哈哈，你真是不认识自己，快去泡照照你的影！”

张献忠截断他说：“你得了吧！你们讲的是三纲五常，的是男盗女娼。什么他妈的‘君为臣纲’，倒是钱为官纲。连你自己也不是不想贪污，只是有我八大王坐镇谷城，你不敢！”

张献忠把桌一拍，了起来，指着知县的鼻说：“你这个‘老猛滋’，你这个芝麻儿大的七品知县，也竟敢教训老！”

张献忠天不明就城去布置军事，防备官军攻。回来以后，他吩咐人去请监军张大经，并派人打开官库，运走库中银钱，又打开监狱，放了囚犯。不大一会儿，张大经坐着轿来了。献忠迎二门，躬施礼。张大经慌忙拉住他，着气说：

“学生不敢。学生实实不敢。”阮之钿的声音有哆嗦，脸上冒汗，不敢抬。

－－谷邑小臣阮之铀拜阙恭辞

“之钿所言，敢指天日。”

无负孝廉方正①。

“请将军息怒。之钿虽然不才，大小是朝廷命官，请将军不要以恶言相加。”

张大经前几天就已经风闻献忠将要起事，只是他知自己已经被献忠暗中监视，没法逃谷城。关于是尽节还是投降，他心中盘算了无数回，总是拿不定主意。如今他明白献忠说愿意送他境的话并非真心，如其死在刀下，妻同归于尽，不如活下去，与献忠共

到这时候，阮之钿想着读书人的“气节”二字，也只好豁上了。他开始胆大起来，抬起望着献忠说：

勉哉杀成仁，

端节的第二天，即公元一六三九年六月六日，在明末农民战争史上是一个相当重要的日。天刚破晓，就有人遵照张献忠的命令在大街小巷敲锣，通知百姓在两天内迁城去，免受官军残害。其实老百姓在昨晚就已经得到消息，家家一夜未眠，准备逃难。许多老太婆看见大来到前，把心的老母连夜宰杀，炖炖让全家吃了。从早晨开了城门起，老百姓就扶老携幼，挑挑背背，推推拉拉，络绎城。有的人把家和东西运到船上，顺路逃走。有的人去乡下叫来驴、轿，向山中逃避。张献忠下了严令：对于老百姓逃难用的船只、车辆、牲和轿，一概不准扣留，也不准取老百姓一针一线。

献忠哈哈大笑，连声说：“哪里话，哪里话！日后还要多多借重哩！”走到厅上，献忠请张大经坐下，自己也在主位坐下，笑着问：“张大人，朝廷无，天下离心，如蒙不弃，愿意同咱张献忠共图大事，日后决不会对不起你。倘若你还是想明朝的官儿，俺张献忠也不勉，上送你离境。张大人，愿意共图大事么？”

“敬轩将军！学生虽然在此监军，但一向待将军不薄。今日将军起义，学生不敢相阻。区区微命，愿杀愿放，悉听尊裁。”

成此浩然心。

“怎么？你是朝廷命官，老就不敢骂你？我杀过多少朝廷命官，难就不能骂你几句？儿，把自己看得怪！你对着善良小百姓可以摆你的县太爷的臭架，在我张献忠面前，趁早收起。你听听我的骂，有大好，可以使你的脑清清。可惜你妈的听的太晚啦，伙计！哼哼，别说你是朝廷的七品小命官，连你们的朝廷老－－崇桢那个王八，咱老张也要破大骂他祖宗八代哩！你呀，算什么东西！”

他只怕张献忠退谷城后，谷城的官绅士民没有注意到他的尽节绝命诗，所以把字写得很大，并写在显地方。由于心慌手颤，笔画不免有潦草，章法也不能讲究。到了夜，他还是想逃去，但知前后院都有张献忠派人把守，就打消了这个念。

“将军，士可杀而不可辱。学生今日来见将军，原是一番好意，不想犯虎威，受此辱骂。学生读圣贤书，略知成仁取义之理，早置生死于度外。将军如肯为朝廷效力，学生愿以全家百相保，朝廷决不会有不利于将军之事。请将军三思！”

“再说，你在咱老面前耍的什么招？拍拍你的心，你真想以全家百保朝廷不收拾俺张献忠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