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说不定连老本儿也会丢光。我起义了十几年，在战场上经过多次风险，又被围困过几次，懂得了一个‘撑’字诀。有时两军鏖战，杀得难分难解，血成河，死伤遍地，就看谁能够多苦撑一个或半个时辰。有时，能够多苦撑片刻就有胜利。人们都称赞咱们老八队能攻能战，其实多半是依靠大家都有一把骨，肯跟着我在困难的时候咬牙关苦撑。”

有人言：“曹、惠登相们九营，一则都不是走的真正起义光明大，三四年来，看见官军势大，时时怀着个受招抚的心，果然到川东以后，吃了败仗，风势不利，都纷纷投降了杨嗣昌。听说要不是张敬轩及时赶到，拉住，连曹这个琉璃儿也到杨嗣昌的脚下啦。咱们跟这些货不是一条路上的人，平日也不到一个壶里，嘛要跟他们混到一起？闯王率领咱们来到这方圆几百里的郧山中，静观大局，息养锐，真是一着妙棋！”

许多将领不明白闯王的意思，用奇怪的神望着他，也有人互相看一看，立刻又注视着闯王的脸孔。从另一个火堆边有谁轻轻地向旁人间：“为什么不破城池？”另一个悄声说：“别吭！听闯王说理。”自成笑一笑，继续用平静的声音说：

许多将领都笑了起来，有人心领神会地，有人忍不住快活地说：“好，好，这才是神鬼没！”李自成也笑了笑，又接着说：

闯王接着说：“你们各位刚才提到攻郧府城的事，倘若在两三年前，我一定采纳，会称赞这是个很好的主意。目前不但是郧守军力量薄，像附近的郧西、白河两县，守军更其空虚。破郧还不敢说十分容易，破那两个县城确实是唾手可得。可是咱们下决不攻城，大小城池都不要。他们下帖来请，咱也不去！”

一功又说：“当时有些将士们不很懂闯王的明主见，一则不相信好时机果然不久就到，二则不明白为什么一定要选择这个地方潜伏。虽然闯王同大家讲过，可是咱们有些人因为站得不，看得不远，还是不能真懂。那时杨嗣昌在军事上正在得势，闯王一就看准那局势不会长久，所以下决心潜踪隐迹，在这郧以南的山中息。这地方选得真好。咱们既不到夔东一带去凑闹，也不到郧、襄以东去将宋一鹤的湖广官军引到咱自己边。至于像陕西的安康、平利一带，靠四川的竹溪、竹山一带，当时都有左良玉等人的官军驻扎。只有这个地方是一块空地，谁也不来。看是空地，却离郧只有两天路程。郧是陕西、湖广和河南三省的来往要。时机一到，从郧去，愿去哪儿都行。所以闯王选定这儿屯兵待机，十分妥当。如今大家再不会抱怨了吧！”说毕，哈哈一笑。大家都会心地笑了起来。

闯王接着说：“从五月初以来，我们惬旗息鼓，销声匿迹，隐藏在这郧山中。我们隐藏起来，尽量藏得越机密越好，使杨嗣昌不知我们的踪影，为着何来？正是为着今日去，轰轰烈烈地大于一番。这几个月，好多将士急得心慌，闷得要死，抱怨我不率领大家乘官军不备杀去，老是隐藏在这人烟稀少的穷山野林里。如今都明白了吧？要一番惊天动地的大事，有时就要善于等待，就要耐得寂寞。真正的英雄事业不在于－时闹闹，要想着如何才能够旋乾转坤，使山河改。这几个月，朝廷认为我们已经完了，再也不足为虑；杨嗣昌认为我们完了，一心只想着追赶围堵敬轩；就是敬轩他们，因为听不到咱们的音信，恐怕也认为咱们再也翻不起了。好，好得很！”

一功也笑着言说：“起初，许多将士不明白闯王为什么选择在这郧以南的大山中隐藏起来，如今该明白了吧！那时候，张敬轩和曹都想人川，惠登相们许多也都在川东，杨嗣昌驻在夷陵，他亲自指挥的官军和四川巡抚邵捷指挥的官军都在川东，真正是大军如云。咱们何必去凑闯？咱们的人很少，力量很弱，既不愿给敬轩吃掉，也不愿给杨嗣昌吃掉，像夔州府一带闹地方是千万不能去的。至于…”

闯王说得很慢，一个字一个字都打在将领们的心上，唤起了不少历历如在前的苦战回忆，频频。袁宗第不由得说了句：

田见秀言说：“古人说：‘静若，动若脱兔，’也是不动的时候要像大姑娘藏闺中，动起来像脱网的兔那么快。说脱网的兔虽不大好，只是个比方吧。”

“如今咱们突然去，只要奔人河南，号召饥民，就会立刻扭转大局，使朝廷惊慌失措。兵法上说：‘不动如①，动如雷震。’又说：‘善守者藏于九地之下，善攻者动于九天之上。’咱们隐藏在这郧山中，就是守；如今去兵河南，纵横中原，就是攻。只有隐藏得好，才能够乘时攻，使敌人觉得我们好像是自天而降，又像是迅雷闪电。俗话说‘迅雷不及掩耳’。咱们就是要像迅雷一样奔人河南，使敌人措手不及。”

“只有咱们跟随闯王多年的这班铁汉，才懂得越是艰险困难越要着住！”

“这几年，我吃过不少亏，也长了一些见识，懂得如何在最艰苦困难的日里要鼓起勇气，准备胜利，在一帆风顺的时候要多想想会遇到挫折和困难，千万不要样样事都只朝着顺利方面看。凡事，要向前看也要向后看，要看正面也要看反面。拿目前说，咱们赶快神不知鬼不觉地奔到河南是上策，先攻破郧、郧西等城池再去河南是下策。咱们

许多人笑了起来。有一个声音说：“咱们是猛虎下山！”

①不动如－－意思是当队须要隐蔽不动的时候，好像在幽暗的影中，使敌人不易觉察。也可以解释为像云蔽天，连星辰也看不见。见《孙-军争篇》。